见刘表中毒倒地,汉献帝不由得失声惊叫,脸色当场就吓得煞白一片,手中的酒樽像是烫手一般被他丢了出去。
紧接着他开始弯着腰扣自己嗓子眼,想赶紧把刚喝下去的酒水吐出来。
可任凭他如何干呕却依然吐不出来。
恐惧加慌张之下,汉献帝甚至觉得肚子已经隐隐传来了疼痛,忍不住坐在地大哭道:“朕要死了,朕要死了……”
“别嚷了,你的酒里无毒。”蔡瑁忽然开口说道,看向汉献帝的目光中满是鄙夷和不屑,“如此胆小,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胆子冒充天子。”
倒在地的刘表和刘琦二人在听到蔡瑁的话后,脸都浮现出了惊怒之色。
“是你!”
刘表盯着蔡瑁,眼中洋溢着震怒和难以置信的神色,“伱竟然在酒里下毒,你怎么敢如此!”
他不敢相信这居然是真的。
蔡瑁是他的妻弟,离了他绝无可能在荆州拥有如此地位,无论是从亲缘方面还是各方面来说,都不可能毒害于他。
可蔡瑁刚刚说出天子酒中无毒这种话,再加这副镇定的模样,毫无疑问就是下毒之人!
“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蔡瑁没开口,说话的是蒯良,他用复杂且怜悯的眼神看着刘表,叹息道:“主公想让人取代我们,我们只能自保。”
“而且主公你老了,想当年你单骑入荆州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但现如今却变得畏手畏脚。”
“你迎了这伪帝入城,不肯杀他,又不肯借天子名号行事,这样下去我们最终只会沦为乱臣贼子,被王师讨灭。”
“眼下这个局面,变则生,不变则死。”
“我等既不想被取代,亦不想被打叛贼的名号。”
蒯良心中也并不想对刘表动手,但刘表活着只会成为威胁和阻碍,为了家族的利益,他不得不选择杀死刘表。
“子柔,你!”
刘表闻言大怒,他万万没想到连蒯良也参与其中,盛怒攻心之下再度吐出一大口黑血,直接气绝身亡。
“父亲!”
刘琦挣扎着向刘表爬去,不顾自己口鼻中也溢出鲜血,伏在刘表的尸身痛哭不止。
直至此刻,他终于明白了那日与诸葛亮临别之前,对方跟他说的那句话的含义是什么。
申生在内而死,重耳在外得生。
诸葛亮是在劝他早日离开襄阳,如此才能活命,但他却没有听懂这一层含义。
“孔明先生,原来你已经料到了么……”
刘琦脸涕泪横流,凄然自语道。
这时他感觉自己眼前的视线越发模糊了,在生命最后的弥留之际,他用尽力气对蔡瑁、蒯良等人厉声道:“你们这群弑主之徒!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在地下等着你们!”
说完这充满怨毒和恨意的一句话后,鸩毒发作,刘琦七窍流出黑血,就此毙命。
汉献帝被这一幕吓傻了,他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地望着刘表父子的尸身,想哭却哭不出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蔡瑁前去检查了一下刘表和刘琦的尸身,确认二人都死亡后,才对庞季说道:“调兵封锁府邸,把府的人都处理掉。”
“确保不要让任何消息传出去。”
刘表父子之死,只能是暴病而亡,决不能让其他任何消息流露出去,否则他们就完蛋了。
庞季点头离去。
蔡瑁又将目光投向汉献帝,脸色变得冷漠了起来,说道:“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不需要我教你吧?”
汉献帝此时六神无主,颤声道:“朕、朕不知道,你想让朕做什么?”
蔡瑁眼角抽了抽,压下心中的不耐,说道:“拟一道旨意,称刘表刘琦父子暴病而亡,让其子刘琮出任新的荆州牧。”
“你这伪帝身份还有些用处,只要你老实听话,刘表给你什么样的待遇,我也同样会给你。”
“如若不从……”
蔡瑁冷笑一声,将刘琦桌那一壶毒酒拿了起来,眼神不善地看着汉献帝。
“那只好请陛下驾崩了。”
汉献帝大惊失色,终于哭了出来,一边摆手一边道:“朕照做、朕全都照做!不要让朕驾崩!”
蔡瑁连刘表都敢鸩杀,多杀一个他根本就不在话下,他好不容易才过几天安稳日子,他不想这么快就死!
见到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汉献帝,蔡瑁眼中的不屑更甚,随手丢下酒爵,与蒯良等人一同离开了宴厅。
刘表父子死了,他们要处理很多事情。
宴厅内只剩下汉献帝和两具尸体。
他看着刘表父子那死不瞑目的尸身,犹豫再三后,强忍着心中的恐惧,起身帮他们合了眼睛。
然后他才踉跄起身,返回自己的居所。
这时府内已经有大批甲士闯入,正在对府里的仆人们展开血腥屠杀,到处都是惨叫声。
“陛下,救我!”
在汉献帝经过一处走廊时,一名侍女跑了过来,摔倒在他脚下,抓着他的衣摆哭诉。
正是之前为汉献帝更衣的侍女。
汉献帝刚想开口说话,这名侍女就被后面追来的甲士一刀枭首,美丽的头颅滚落在地。
脸犹带着绝望和恳求的神情。
那甲士看了汉献帝一眼,向其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然后便转身继续去杀其他人了。
汉献帝脸色苍白,不忍再去看那侍女的尸体,一路跑回住处躲进被子里,想把自己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司空,朕想你了……”
汉献帝在被子里流着泪自言自语道。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他越发觉得在许县的那段时日才是最美好的,曹操对他其实真的算十分恭敬,也没有加害他的想法。
若不是杨彪、伏完、董承他们在私底下搞事情、背叛了他,曹操也不会认为他是伪帝。
这一切都怪杨彪他们!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他肯定选择老实待在许县,每日就吃喝玩乐什么也不想。
可惜他再也回不去了。
……
许县。
自从曹操和孙权议和并且联盟之后,就将部署在江北一带的兵马撤了回来。
而孙权则是将大量的兵马部署在了广陵郡还有丹阳郡,为进攻徐州做准备,双方摒弃前嫌、共同对敌。
如今开春在即,周瑜作为代表前来许县和曹操会面,并且商议具体的作战计划。
“这个月的月底,我们便会对徐州发起进攻,以雷霆之势拿下徐州全境,随后围绕徐州建立防线,图谋青州。”
“司空在兖州的兵力部署得如何了?”
周瑜将他们对徐州的进攻方略详细阐述了一遍后,便开始问起了曹操这边的情况。
曹仁闻言,代替曹操回道:“我们的主力大军已经调到了官渡,以防备朝廷大军的攻势。”
“凭借着地利,将朝廷的军队拖住三个月不成问题,虽然最终还是要退回豫州,但我想三个月的时间,应当足够公瑾攻下徐州了。”
在整体战略,兖州必然是要放弃的,最后的防线就是豫州和徐州,不过在此之前需要拖延一阵子。
毕竟孙权带兵打下徐州也需要时间。
周瑜颔首道:“徐州兵力不多,我们此番准备充足,三个月的时间绰绰有余。”
朝廷现在的大军都在并州和冀州一带,如果三个月的时间还打不下一个兵力空虚的徐州的话,那也不用说什么对抗朝廷了。
直接回家等死得了。
待到周瑜还有曹仁两人商议完毕,曹操起身笑道:“公瑾,你难得来许县一趟,我不尽一尽地主之谊可不行。”
“我已经命人备下了宴席,稍后好好款待你,为你接风洗尘。”
曹操的语气和态度很是热情。
但周瑜闻言却直接拒绝了,说道:“多谢司空美意,但宴席就不必了,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告辞。”
说完就带人离开了大堂。
目送周瑜远去,夏侯惇有些不满地说道:“主公盛情邀请,这厮居然这副态度,真是无礼!”
“而且大老远跑来一趟就为了讨论这点事?我看他真的是吃饱了撑的!”
周瑜虽然表面很客气,但谁都能感受得到他客气之下的冷淡,根本不给面子。
此外怎么出兵这种事情直接在书信里说不就好了,何必千里迢迢从扬州来到许县面谈?
“非也。”
荀攸摇了摇头,说道:“前来商议出兵只是表象而已,周公瑾此行的真正目的,是确认我们有没有将兵力部署在兖州。”
“他对我们的防备可极深啊。”
如果只是商议出兵之类的事,周瑜完全没必要跑这一趟,之前都已经确认过了。
周瑜是打着这个由头过来,同时暗中放出探子到豫州、兖州各地打探他们的兵力部署,看看他们是否真的部署好了大军。
当然了,这种事情他们也在做。
双方都对彼此有着深深的防备。
“这很正常。”曹操对此不以为意,将目光投向曹仁,“我吩咐你的事情都办好了没有?”
“主公放心,已经安排妥当。”
曹仁点了点头,回答道:“我在各地驻军处都建立了大量的营寨,伪装成大军驻扎的模样,绝不会让他们看出破绽。”
“眼下我们的主力大军已经全部部署在了庐江郡附近,只待主公命令,就可横渡长江直取江东!”
曹操微微颔首,放下心来。
他根本没打算在兖州抵御朝廷的大军,他只想着拖到孙权攻打徐州后,带兵直取江东。
所谓的兵力部署和计划都只是个幌子、做出来给周瑜和孙权看的而已,不然怎么能让他们安心出兵。
兖州现在就是个完完全全的空壳子。
物资、人口等等,基本都被他迁移到了豫州,只有不到五千的军队在做表面的样子。
别说拖住朝廷大军三个月了。
三天他都不打算拖!
只要见到朝廷大军打过来,他在兖州的兵马就会直接撤退,绝不和对方正面交锋。
“司空,此举会不会不妥?”
荀彧眉头紧皱,有些担忧地说道:“若我们趁孙权和朝廷大军交战之际取了江东,他恐怕会调转矛头来打我们。”
他已经能够想象得到孙权到时候会有多么愤怒,很大可能会不惜一切代价夺回江东,或者进攻豫州。
“他没这个精力。”
曹操并不认可荀彧的话,淡淡说道:“以江东的兵力,如何能在抵抗朝廷大军的同时再与我开战?”
“况且兵不厌诈,此举并无不妥。不信你可以问问仲德的看法。”
一旁的程昱忽然被曹操点名,不由得愣了下,沉吟片刻后说道:“司空的计策并无不妥之处。”
“我认为夺下江东后,最好趁机与朝廷的兵马夹击孙权,一同将其歼灭。”
程昱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又道:“次我提议的将战死士卒的尸身做成肉干之事,主公考虑得如何了?”
“此举可是能大大减少粮草的损耗,而且只要做得隐秘些,士卒们也无法发现,我已经想好了……”
“打住!”
曹操断喝一声打断了程昱兴奋的发言,但马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了,和颜悦色对他道:“军中粮草目前并不短缺,此事日后再议吧,仲德费心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性格算是残忍无情的了,但和自从次听到程昱给他提的肉干之事后,他就觉得自己和程昱比起来简直称得是圣人。
“好吧。”
程昱颇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曹操收回目光,接着对荀彧说道:“不取江东,我就要直面邺城天子的军队,以我目前的实力肯定是打不过的。”
“文若难不成希望我败给他?”
在说出这句话时,他紧紧盯着荀彧的脸庞,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荀彧闻言一惊,连忙拱手道:“司空误会了,我只是担心孙权会报复而已,主公既然有自己的打算那自然无事。”
“原来如此。”
曹操意味深长地看了荀彧一眼。
一旁的荀攸见气氛不对,主动转移话题问道:“司空,许子远的病如何了?到现在还没有好转吗?”
许攸三个月前忽然告病在家,随后就再也没有露面过了。
曹操淡淡说道:“他病得不轻,不过目前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静养而已,无需挂念。”
说完他便直接离开了大堂。
……
另外一边。
前往荆州的绣衣使三人,已经悄然护送着诸葛亮进入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