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整个训练室内,一片寂静。
只有季觉的下巴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啊?”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没说清楚吗?”
老张疑惑反问,“跑,就是逃跑的意思,用帝国语来说就是‘run!’,用千岛上的瀛洲语来说,就是‘逃げろ!’”
眼看他还有用各种语言来给自己解释下去的样子,季觉赶忙摆手:“不不不,跑的意思我明白,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跑啊?”
“因为打不过啊。”
老张言简意赅,简单直白,一语中的的……击沉了季觉那一颗跃跃欲试的心。
余烬一系的天选者,公认的战五渣,能力都是作用于生产和创造之上。直白来说,根本就不是战斗职业!
虽然其他的也都不太算是,只有大群是正儿八经的杀人放火专长,但毫无疑问,要做个评比和排名的话,那么余烬一定是倒数第一的有力竞争者!
仅次于以太!
可以太之路的话,人家提前八百米就读出你的杀意来了,搞不好早上起床念头一动,心血来潮算一卦/抽个卡/丢个圣杯/预见一下,发现自己今天大凶,就根本不出门了好吧?
遇到敌人了,天元说,我用念动力捏死他;白鹿说,我蓄势静候,一击必杀;荒墟说你破不了我的防我就破你的防了;涡是打不死的小强;镜可以隐藏自身千变万化;心枢可以直接控制敌人……就连升变一系,也有‘灵魂震慑’这种招牌控制技能。
伱余烬有个啥?
跟对手说稍等一下,我去把熔炉点起来现场表演个炼金吗?
黄花菜和尸体都凉透了大哥!
余烬天选者的长处在于可以更加便利的借用外物强化自身的实力,缺点也在这里,外物毕竟是外物,一旦事发突然,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窘境。
太依赖环境和条件了,即便工匠在工坊内的统治力是绝对的,但离开工坊之后,就只能是弟中弟。
“不要犹豫,除非是在自己的工坊内,保护完全,否则在外部,一旦遇到敌人,就立刻跑,拉开距离,呼叫支援,最大程度的保存自身!”
老张严肃的说道,反复提醒:“一旦你在没有防备的状况下孤身遇敌,第一时间无法摆脱纠缠跑路的话,就只能等死了!
这么多年,我见过太多的余烬工匠被这种方法杀死了,应该说,针对余烬一系的能力者,就是要使用这种伏击战才对!”
没办法。
谁让你自身的能力外加你所擅长的技艺,一个能打遭遇战的都没有呢?
即便是季觉也一样。
他唯一能占得到便宜的,是因为他一直都待在崖城里,到处都是机械设备,可供借用。但就算是崖城里也不保险。
太多的限制了。
还是得早点搬家到军事基地旁边去,不然一旦南风大卡创不动,那季觉只能洗洗脖子等死了。
“当然,到了高阶之后,状况就未必如同现在了。
高阶的余烬天选者基本上随身都挂满了各种装备,从续命自保、逃亡闪现再到反攻或者诅咒……就算是大群的天选者,搞不好也会翻车。”
老张缓缓说道:“而在余烬的天选者低阶时期,能利用到的,最好的防卫工具,就是枪!”
“啊?”季觉继续呆滞。
“枪啊,gun,铳!”
老张再次用三语教学,继续说道:“感召、蜕变、重生、超拔——天选者原石阶段的四境十二阶,一直到蜕变位阶的末期,实际上天选者都还是肉体凡胎,没有防备之下,再强的天选者一枪爆头都要死翘翘。
所以,一定要学会如何用枪。
闻组长说你枪法还不错,我就不多嘴教你怎么练了,今天你带着呢吧?”
季觉闻言,犹豫了一下,看向被自己放在角落里的包。
那里确实有一把。
虽然陆锋的配枪他早就已经还回去了,但是在持有配枪的那一段时间里,他好歹是将自己的手枪射击水平通过能力开挂,提高到了娴熟精锐的水平,倒也称得上一个特长。
“很好。”
张老满意的点头:“所以,接下来我们的训练项目就是,帮你培养习惯——在遭遇战时,如何最短的时间内拔枪射击,清空弹匣,同时拉开距离跑路!”
“啊?!”
季觉再次失声,目瞪口呆。
不是,大哥,不对,大爷,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这里是防弹的,不会伤到其他人。而且这点口径,如果不是炼金子弹的话,我都挡得住。”
老张微笑着,帮他将手枪的保险打开,上膛,倒转枪柄递过来:“接下来,我们要模拟遭遇战时的场景。
在我动手的瞬间,你就使用我刚刚教你的技巧,灵质增强肌肉速度,加快拔枪和瞄准的速度。同时,以白鹿的徽记强化双腿,增强奔跑时的爆发力,拉开距离。”
“只是,如果你跑不快的话,那我就只能把你……”
老张微妙的停顿了一下,看似干巴无力的手掌握紧了,浮现出一丝灿灿纯金。
而满是皱纹的脸上,无声的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嘿嘿嘿嘿。”
那一瞬间,季觉眼前一黑。
因为刺骨恶寒和老汉的铁拳,在尖锐的怪笑声中,扑面而来!!!
整整一上午,一中午,还有一下午的时间,训练场的方向,都回荡着凄厉的尖叫声和呐喊,夹杂着沁人心脾的求饶声和令童画搬个小板凳坐下来舍不得走的哭嚎。
好解气啊!虽然先有错的是自己……
但看人倒霉,真的好快乐啊!
就连路过的闻雯都忍不住驻足旁听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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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激烈啊。”
她感慨道:“老张好久没这么尽兴了吧?”
“嗯嗯。”
大厅里打游戏的辍学少年安然点头:“因为画画姐每次训练的时候都会哭,然后张老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嗯,战术,卑鄙!”
“哪里卑鄙了?懂得求饶也是一种智慧好吧?!”童画瞪眼:“而且真的好痛诶!上次那个过肩摔,我现在想起来还做噩梦呢!”
嘭!
在惨叫声里,一个身影破空而出,砸开了训练室的门,一个狗啃泥,趴在了地上,眼看到不远处的闻雯,顿时狂喜。
“闻姐,救我,救我啊!”季觉声泪俱下:“我为北山区流过血,我为安全局立过功,我……”
“桀桀桀桀,小伙子,咱们训练还没完呢,你去哪儿呢?”
干巴枯瘦老头儿的身影如鬼魅一般从他身后出现,咧嘴怪笑,牙缝里还叼着一颗嗤嗤作响的弹头,一把,提起了季觉的后领,语气依旧温柔和善:
“放心,打架这种事情就这样的,一开始会很可怕,后面就不痛了,尝到了甜头的话,还会上瘾哦。
这样,我先给你打一针,打完之后你满脑子都是想打架了,习惯了之后,你说不定每周都会迫不及待的来找我呢。”
啪!
摇摇欲坠的大门再度关上。
走廊里一片死寂。
童画和闻雯面面相觑,童画的面色渐红。
“里面的剧情好像越来越糟糕了啊,闻姐……”她捂着发热的鼻尖,笑容越来越变态:“可是我好喜欢哦!”.
一直到下午五点多,训练场里的惨叫声才终于停止。
确切的说,三点钟的时候就已经叫的没力气了……可现在,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节摩擦声。
咔吧!咔吧!咔吧!
“哦哦哦哦——轻点,轻点。”季觉有气无力的呻吟:“太用力,受不了了……哦哦哦哦!!!”
伴随着他的话语,扶在脖子上的那一双遍布老茧的大手,便已经捏紧了,猛然一扭,头盖骨里都回荡起了那清脆的声音。
——咔!
随着老张的松手,季觉像是脱线的木偶一样,趴在了地上,瘫软成了一滩烂泥,浑身上下都再没了力气。
可奇妙的是,伴随着刚刚那一阵粗暴豪放到极点,仿佛要把自己彻底拆碎了再拼回去的正骨,还有把皮都快要给拧下来一层的推拿之后,季觉居然感觉到轻松的不可思议。
好像整个人都轻了十几斤一样。
浑身通红,不断的冒汗。
淤青和肿胀在飞快的消散,长时间使用物性增强而渐渐麻木刺痛的双腿恢复了知觉,而原本长期埋头楞卷而渐渐僵硬的背脊仿佛彻底打开了,而扭动起来总是有点咔咔响的脖颈,也顺畅到不可思议。
宛若重生。
他甚至怀疑老张趁自己不注意,给自己的皮扒了之后,给关节部分上了一层d40,不然为什么会如此丝滑。
“湿气太重对身体不好哦,年轻人,还是应该多运动,学习很重要,健康也很重要哇!”
忙活完了的老张拿着毛巾,擦掉了手上的药油,咧嘴问道:“我的正骨推拿怎么样?”
季觉趴在地上,惬意的根本不想说话,只是抬起了手,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没的说!
牛逼炸了!
于是,一张名片放到了他眼前,他睁眼一看,‘张记推拿’!
“打打杀杀了大半辈子没什么水平,可我家这推拿可祖传的功夫哦,现在我退休了之后,店里都是女儿孙子在照顾,记得有空的话,回头来照顾照顾生意啊!”
“好说好说!”
季觉不假思索,光说这手艺就是绝活儿,怎么都得办张会员卡,改天带陆妈他们去体验一下。
嗯,赚了钱就去!
可惜,需求近在咫尺,可赚钱却遥遥无期……
想起自己那张不断分期之后还款金额还越来越高的信用卡,他就忍不住想要掉小珍珠。
本事和能力这几个月倒是有点长进,可花钱的地方也越来越多,而且注定将来会更多。窟窿难补,而且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恨的他都忍不住开始想让小牛马自带鸡腿来上班了。
别说水电,饲养费都快交不起了!
况且,个人债务这才多大点啊,还有大量的项目没有被算进去呢。
不说以前看上去是座大山,现在已经算是毛毛雨了的学贷,单单把叶教授全包了的炼金术学习费用和材料消耗都加上去,季觉的负债就会变成足够崖城银行的贷款业务员都想要去上吊的巨额烂账!
日子难过。
再没有进项是真不成了。
最近莱拉姐倒是给他不停的打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要不要做点私活儿,价钱好商量。可想起陆锋给的那个报价单,季觉就感觉自己似乎有点太丧尽天良。
要不回头……试试?
他犹豫着,无法挽回正在渐渐滑坡的思想,翻过身来,便看到白炽灯照耀下,来自老张的笑脸。
“休息好了吗?”
老张伸出手,“要不要最后再试一次?”
他说:“正式的,实战模拟。”
“好!”
季觉握紧了他的手,挺立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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