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大奥

曹晔从马上翻身下来，跪在了车驾下。

他顿首而拜，道：“陛下，那范家早已经和臣家无关……”

“臣家早已还了范家的身契……”

“定是那范家人，在外面打着臣家的旗号，胡作非为！”

赵煦看着他，等他说完，才笑着道：“卿别急……朕又没有怪卿家！”

“休说，这范家早已经和卿家无关……便是有关，朕又怎么可能怪罪舅祖？”

济阳郡王曹佾，乃是慈圣光献的亲弟弟，赵煦的父皇生前最信得过的外戚。

同时曹家还和太皇太后、向太后关系密切。

向太后迄今感恩曹家。

赵煦当然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迁怒于曹家。

“燕指挥使！”赵煦问着对面的燕达：“这民居占地几何？”

赵煦看向蔡京：“开封府……”

“朕这次出巡，不是来问谁的罪的，也不是来找谁的麻烦的……”

赵煦见着，点了点头，然后对蔡京道：“此行路上，环道之中，一切违建之宅，卿皆依法而从！”

小小年纪，就已经深得帝王权术之妙了。

也和火药一样，搞错了方向。

“朕只是让卿来看一看……”

这叫什么？

政治正确！

“朕闻，太史公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赵煦微笑着对他道：“卿和朕一起过去看一看吧……”

大门前有着杈子，门槛两侧放着些空酒坛子，大概有个十几个。

蔡京楞了一下，才回答道：“奏知陛下，金明池大奥，应该还在……臣派人去看看？”

赵煦走上前，捡起那根倒在地上的酒旗。

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些酒坛子应该就是这一两天卖光的。

而今年，因是新君即位改元的第一年，所以两宫应群臣之请，特旨将金明池的开放日期提前到二月初一，并将其结束日期顺延到五月初八。

更是君王与百姓之间的佳话！

从旧郑门到新郑门这一段路上，沿途的街道，同样到处是违建。

琼林苑对面的金明池里，已是游人如织：自真庙以来，每岁三月初一至四月初八，赵官家们都会开放金明池，允许汴京及外地来京士民工商游玩。

他老人家还能给曹家遮风挡雨几天？

从旧郑门出去，就是汴京新城了。

这一段路，违建建筑就更多了。

赵煦点点头，然后看了看门面，砖石砌成的墙壁上刷着些石灰。

趁着这个机会，带着群臣到琼林苑游玩一番，也属赵官家们的正常操作。

而人情这种东西，用一分就少一分。

它该放在登州、泉州、明州，成为大宋航海事业的助推器！

百姓侵街，是因为汴京内城拥挤、狭窄，寸土寸金。

赵煦微笑着看了看，还点评了一下：“不错，这酒旗比一般人家的酒旗要好看！”

敢在内环上违建的，自然，都不是什么小人物。

“也都该累了、乏了……”

更何况，赵煦清楚，真正侵街的主力是权贵。

现在的富贵，也将如过眼云烟。

它被建设在金明池，只有一个用途——用来修缮那艘，当年吴越进贡的龙舟。

“且随朕出城去琼林宴中赏花、游玩……”

就算是曹家自己人，若惹恼了官家，曹晔也会果断和之切割。

他心里面很明白，曹家的富贵，其实全系在他和这位陛下的关系上了。

这艘龙舟长二十余丈，龙头龙尾，其上有着楼阁数重，所以又称楼船。

“诺！”曹晔如蒙大赦。

“遵旨！”蔡京乖乖的依令而去。

出了城门，赵煦就看到了一条同样有着墙垣的宽敞环道。

然后在燕援带领的御龙直护卫下，到了那个违建的民居面前。

抢到就是赚到。

赵煦转过身来，看向自己面前的群臣。

到时候，恐怕他祖父只能厚着颜面入宫，到两宫面前谢罪了。

因为他们知道，官府管不了，也不敢管。

赵煦只是静静看着，蔡京一家家的贴纸条。

“慢慢来吧……”赵煦看着车外的景色。

然后，他在旧宋门前停下来。

赵煦的车驾，从金明池前过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事情。

这就是汴京的二环……不对，三环！

大奥，是赵煦的父皇在位时期，和火药一样随便点出来的科技。

左右都是低着头，根本没有人敢接话。

于是将蔡京叫到车前，问道：“蔡卿，金明池中大奥，如今如何了？”

所以，这东西用错了地方！

只有那些权贵豢养的商贾，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在城市主干道等地侵街。

“命其限期拆除，恢复环道原样！”

但只能管一时，三五个月都算是汴京老少爷们，给赵官家面子了。

于是御驾继续前行，沿着旧宋门，向西到了旧郑门。

而且因为其体型巨大，无法在水中完成维修。

所以，他微笑着说道：“卿且起来说话……”

赵煦却坐在御车中，对着众人道：“今日，卿等随朕，巡视汴京也有一二个时辰了！”

所以，他不敢不重视自己在御前的每一次表现。

蔡京想着，就深深的瞥了一眼，在他面前的这位年幼的官家。

“商贾为利而来，为利而去，乃是人之常情……”

曹晔听着，深深吁出一口气：“陛下圣恩……臣……臣……感恩不尽……”

很快就就地写下一张纸条，然后盖上开封府的官印，贴到了这一家的门户上。

小老百姓的胆子是很小的。

赵煦于是在冯景的服侍下，从御车上走下来。

好鼓不用重锤！

……

今天拆，明天建，才是汴京百姓们会做的事情。

“陛下……”曹晔低着头，就要辩解。

因为，赵煦闻到了从这些空坛子里飘出来的酒香。

因为今年有个闰二月，所以，这其实是多加了三个月的开放时间。

别说范家，只是曹家养的一条狗了。

熙宁时，这艘爷爷船，已经不堪使用了。

于是，群臣纷纷拜道：“臣等谨遵旨意！”

背后不是某家外戚，就是某位勋臣。

不过千步的道路，就足足有十几个违建建筑。

此日，春光明媚，百花绽放。

群臣到了御驾前，自是行礼问安。

让官家颜面大增！

他已经知道，该如何操作了。

用在汴京，仅仅是用来维修那艘娱乐汴京人的龙舟，实在是暴殄天物！

赵煦命冯景，将所有随行的经筵官、伴读还有开封府的大臣都叫了过来。

而赵煦不可能和整个汴京城对着干。

天下士大夫们，都会喜欢这样的故事的。

赵煦看向在墙垣缺口处，将这个民居团团包围起来的禁军。

这叫与民同乐。

所谓大奥，就是干船坞。

酒旗上写着字：羔羊酒范家！

文字下，画着一个酒坛子。

这一点，他的祖父、父亲都已经教训过他了。

“那卿等，且与朕继续前行……”

“今日且先绕汴京内环一周……”

不过，赵煦没有理会，只让车驾继续前行。

“朕是带着卿等，来发现问题、找到问题，然后一起集思广益，想办法解决问题的！”

其他随行的经筵官、伴读、大臣都跟了过来。

皇帝可以用强权，强行拆毁。

也确实需要去休息一下，放松一下，顺便吃些东西。

“卿且先写个条子，贴到这一家的门户上……”

“臣谨遵旨意！”蔡京当即纳头就拜，在心中发誓，一定将此事办的妥妥帖帖。

因为，一环在皇城脚下！

“但是，商贾经商，也当讲仁义，也当讲礼法！”

赵煦却微笑着道：“卿不要紧张……”

原因？

有了今天的事情，赵煦相信，环道上的侵街情况，应该能改善个几个月？

当然了，要治本，还是得上政策。

于是，一个叫黄怀信的内臣，献策建大奥，解决了水中无法维修龙舟的问题。

燕达拜道：“奏知陛下，此民居占地前后约有十步长……”

于是，一路无话，直到琼林苑前。

你还别说，味道不错。

赵煦点点头：“嗯！”

他最怕的就是，这个事情，官家抓着不放，然后御史台再扩大打击面，将曹家拖下水。

曹晔这才战战兢兢的起身。

同时也让汴京百姓，依然能在每年金明池的龙舟赛上看到那艘二十余丈长的大型龙舟，驰骋于金明池的波涛上。

今天巡城也差不多了。

金明池中的那座大奥更是世界上第一座大型干船坞。

然后就可以歌颂官家圣德！

只要操作的好，此事就几乎可以与唐太宗当年释死囚归家，然后诸死囚依约回京，甘愿就死相提并论。

他们总算侵街，也只敢在角落里，悄悄摸摸的做。

正好，赵煦自从在庆宁宫醒来以来，还没有去过琼林苑。

很简单！

他的祖父，已经七十多！

一旦，祖父去世，维系着曹家和皇室的纽带，就将不复存在。

“臣在……”蔡京立刻上前来。

约谈相关人家，让他们主动拆毁，主动恢复。

想到这里，赵煦就又将冯景叫到面前，问道：“冯景，昔年献策大奥的那个内臣，如今何在？”

“回大家，臣不知……大家或许可以去问问宋都知、刘押班、石都知等……”

“好吧！”赵煦点点头，也是，熙宁时冯景恐怕都还没有入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