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给!”
小炉子前面,李长河将烤好的一把串分给了朱啉和张士奇。
闻着烤串上面的香气,朱啉和张士奇早就食欲大动,接过去吃了起来。
“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手艺,味道不错,比起当年烤肉宛的手艺,也差不了太多。”
烤肉宛,京城烤肉老字号,从满清康熙年代就做烤肉了,创始人是回族人,烤肉以牛羊肉为主,梅兰芳张大千他们都是这家店的常客。
“这算什么,料还不全,应该弄点花生碎或者芝麻盐,到时候烤好的肉往上面一蘸,那才好吃。”
李长河一边烤着,一遍随口说道。
“你小子不对劲啊,你这才多大啊,怎么跟个老饕一样,会这么多吃的花样。”
“按理说你们那些年,物资贫乏的很,哪懂得这么精致的吃法?”
张士奇这时候狐疑的看着李长河,人老成精,李长河这年纪,明摆着生在五十年代,那时候物资可不算丰富。
再往后那几年更是紧缺,等再大点,这小子都下乡了。
可是看他这手法,熟练得很啊。
“乡下学的,当知青的时候饿得劲了,山上抓野兔什么的,那时候手里调料不多,干烤着吃味道一般,就跟其他知青研究应该怎么样放调味品让肉质更美味,望梅止渴嘛,慢慢的就商量出各种吃法了。”
李长河随口解释说道,反正这里又没人跟他一个地下乡,真假的他们也分辨不出。
“好家伙,合着你这烤肉手艺,全靠凭空想象出来的啊。”
张士奇吃完最后一串,忍不住感叹说道。
李长河又把烤好的一把羊肉递了过去,羊肉味膻,朱啉吃了几串,不怎么爱吃。
“说起来我也好奇,张老头,就你这姿态,你这住宅,明摆着不是咱们工人阶级和中下贫农啊。”
“前些年你是怎么躲过去的,连这房子都没怎么受影响?”
李长河一边吃着,一边问出了心中的好奇。
张老头撇了他一眼,随后叹了口气。
“我这毕竟是从民国过来的人,兵荒马乱的什么没见过,五几年的时候,我就感觉形势不对了。”
“那会我就偷偷买了这宅子,就因为这宅子啊,挨着友谊宾馆近。”
“这些年我算是发现了,甭管什么时代,只要是涉及到外国人,那铁定要讲规矩,讲礼貌。”
“我这十多年一把老骨头能安安稳稳的活下来,靠的就是两個字”
“涉外”
“房子挨着友谊宾馆,工作的地方也是涉外单位,也就是靠着这个名义,有惊无险的活到现在。”
“可惜啊,人力终有尽时,算计了一辈子,老婆没保住,孩子也没保住。”
说道最后,张士奇也无可奈何的感慨。
“你儿子只是跑了,不是死了!”
李长河摇头给他解释道。
张士奇看了他一眼,淡然的说道:“有什么区别?”
“下乡过程中打伤了人跑了,那就是革命的逃兵,就算侥幸活着,也不敢回这燕京城的。”
“这辈子,能不能再见到,两说!”
“我这心里,就当他们也死了。”
张士奇倒是看的明白,毕竟这年头,下乡犯事逃跑,这是极其严重的正直污点,革命逃兵。
李长河也没说话,其实在他看来,等过两年知青政策结束了,这点事只怕就没人在乎了。
他两个儿子只要活着,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回来。
不过现在他又不能未卜先知的告诉张士奇这些,再说他那俩儿子到底活着没还真不好说。
所以李长河也不办那种给人希望的事,他当儿子死了就死了。
以后能回来是惊喜,回不来那也正常。
“算了,不提了,吃瓜!”
旁边的木桶里面,李长河沉在井里的西瓜已经被捞上来了,井水冰凉,同样也把西瓜变成了冰镇西瓜。
朱啉把西瓜搬出来,手起刀落,将西瓜分成一片片的,然后分给了李长河和张士奇。
吃了烤肉,嘴里正好有些腻,李长河啃了一口冰凉的西瓜。
舒爽!
就这样,在小院的枣树下面,三个人烤着肉,吃着西瓜,谈天说地,一直到天黑。
“行了,炉子丢到那边厨房里,等过几天再用,回头我去买点木炭,比你这木柴强多了。”
张士奇指了指厨房,冲着李长河说道。
这一次准备的匆忙,李长河炉子下面塞得是木柴,而不是木炭。
李长河将炉子和铁签子收拾好,然后载着朱啉回家。
“怎么样,有这小院,感觉不错吧。”
半路上,李长河笑嘻嘻的冲着朱啉炫耀说道。
朱啉从后腰掐了他一把。
“也就是你有钱,拿着肉这么糟蹋,要不然谁家舍得这么奢侈的吃法。”
这年头别的不说,调味品家里都是精打细算的用。
哪像李长河,葱姜蒜酱油一股脑的往肉上倒,还奢侈的用啤酒去腥。
“人活着总不能亏待了自己不是”
李长河稍稍辩解了一句。
朱啉懒得搭理他,这家伙歪理特别多。
过了一会,朱啉又感叹的说道:“长河,时间过的真快,过两天我就要开学了。”
“这么快?”
听到朱啉的话,李长河有些诧异,这才呆了多久啊。
“我们这有假期已经算好的了,你像一些工科农科的大学生,他们是不脱产的,假期回去继续回厂里或者公社上班。”
“这叫学以致用。”
朱啉冲着李长河解释了一番,李长河这才了解到,这个年代的工农兵大学生并不是纯学习。
而是一边学习一边参与生产建设,这也是他们两年半乃至三年就毕业的原因。
“好吧,那到时候我送你去上学。”
“其实,我到时候可以日常返家的。”
朱啉犹豫了一下,轻声的跟李长河说道。
李长河摇了摇头:“别了,你还是住校吧。”
“我最近发现,返城的知青数量变多了,这些人回来,安排不了工作,只能在社会上游荡。”
“就算我每天接送你,可是人多了我也护不过来,咱们安全为主,周末我去接你!”
李长河认真的说道。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不就是“异地恋”嘛!
李长河不会为了贪图每天那一会的相处时间,就天天让朱啉回家。
从协和医院到家属院这边十几公里,骑着自行车也得一个多小时。
现在虽然说还没有知青回城的政策,可是伴随着那些人的倒台,很多原本被打压的人回到了工作岗位,就像李立山他们,他们肯定想办法把下乡的孩子调回来。
沉寂多年的顽主和胡同串子群体,开始有了复苏的趋势。
这个时候,李长河可不想冒险。
就朱啉这颜值,引发一些人的觊觎是肯定的,他就算能打,可是人多了被缠住,也不能说百分百的护住她。
所以目前李长河决定还是以稳妥为主,起码得等到他那群顽主哥们回来,整合一下势力才行啊。
也该给发小沈君诚写封信了,看看下乡的他如今情况怎么样了。
在李长河的记忆里,自己的发小沈君诚那就是天生的大哥范,又能打又讲义气,特别容易在顽主圈里出头。
“那行吧”
朱啉回答的有些意兴阑珊。
这些天跟李长河朝夕相处,虽然身体上的亲密关系没有重大突破。
但是精神上的亲密关系,却已经算是热恋阶段了。
想到两个人以后要一周见一次面,朱啉免不了有些不开心。
“放心,我回头没事就去城里看你,反正离得近,我一男的安全得很。”
李长河听出了朱啉的不开心,当即安慰说道。
反正回头他还要去人民文学交稿,还打算去荣宝斋买点字画。
荣宝斋在琉璃厂,离得协和医院也挺近的,多跑几次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