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乔、舒黎还有白望山白大爷一行三人走进去的时候着实有些引人注目。
因着路小乔手里拿着请柬门口的两个保安也没有理由阻拦。
白大爷在门口的那一闹也有不少人看见了。这会儿看见一老大爷跟着两个年轻的小姑娘进来了,眼神都齐刷刷的落在路小乔她们三人的身上好像在看什么稀奇的东西似的。
好在她们也没有在楼下多留,直接就往二楼上走。
相比于一楼要门票二楼因为有着不少珍贵的书画看管的更为严格。有不少安保人员在附近走动。
周老是一早就在等着路小乔了,看见路小乔,直接就迎了过来“小乔啊,怎么来的这么晚啊?”
今天的周老穿的一身唐装,手里还转着两个文玩核桃。
随即又看到了路小乔后面的舒黎还有白大爷。
舒黎也就罢了一看就是路小乔带来的朋友但是白大爷就……
路小乔看到周老的眼神,解释了一句,“这位大爷手里有一幅画,被一个叫做鹤山的画家鉴定说是赝品。但是我觉得画挺不错,应该是名家仿的,所以带上来想找人帮忙看看。”
周老抬头作回忆状,“鹤山?鹤山……哦!是何中茂那小子吧?我记得他给自己取的名号就叫鹤山。”
周老这快七十岁的年纪面对五十岁不到的何中茂叫一声小子也没什么问题。
“刚刚我倒是见过他不过现在不知道逛到哪里去了。”
又想起路小乔说的是要找人帮忙鉴定。路小乔的水平,在自家孙女周南映还有老友范教授的嘴里周老已经知道了不少的。
因此听路小乔说觉得是好东西自己却又不确定周老来了兴趣“是什么东西?画吗?”
周老的眼神看向被白大爷抱在怀里的卷轴。
路小乔提了一句,“是仿的石涛的山水清音图,时间我估摸着应该是民国的。您……有认识对画作有研究的鉴定师吗?”
周老想了想,一拍手,“对了!这事儿找老余,他在咱们沪市的博物馆里做了几十年了,专门就是研究书画的。他今天也在这儿呢!”
“要说啊,老余平时是很少参加这种活动的。今天过来,还是想着小乔丫头你手里的停云馆帖呢!对了,停云馆帖带来了吧?”
路小乔拍了拍背包,“我带着呢!”
周老点了点头,手里的两颗文玩核桃转的更欢了,“成了!我带你们去找老余!”
老余坐在一个角落里。
这老余,原名余常磊,早年学的国画。后来去过故宫博物院那边,专门学了古画修复。学成之后,就分派到了沪市博物馆工作,一做就是几十年。
现在这老余其实已经到了退休年龄,不过被博物馆返聘了,要老余再帮着带一带年轻人。
老余本身也是爱画之人,要不然也不会心甘情愿在博物馆里呆了这么多年。
老余应该算是一个比较学者型的人。
就是他对那些个人情世故……不太会处理这也是他很少会来这样的交流会的原因。他对画比对人更好。
所谓自古书画不分家,老余对书法字帖的兴趣也就比画稍微少这么一丁点。
这回听了周老说偶然在范教授那里看见一个学生,捡漏得了几页明代的停云馆帖,老余就坐不住了。专门来了这平常他很少过来的书画交流会。
老余看着周老带着两个小姑娘过来,就意识到了,停云馆帖的持有者到了。
看了看走过来的两个小姑娘,身上明显什么都没带的舒黎很快被排除了出去,老余看着路小乔,“丫头,你手里有停云馆帖?能给我看看吗?”
一点寒暄都不带的,果然是个不怎么通人情世故的学者型老人。
路小乔把背包里的拿锦盒装好的停云馆帖拿了出来,老余迫不及待的接了过去,带上手套就开始细细查看起来。
白望山站在一旁有些坐立不安。
他一个农民,在这么一群书法家画家收藏家中间,总觉得格格不入,全身都不舒服。
刚刚他也听到了路小乔和周老的谈话,知道眼前这个老余是个专家。所以在老余认真看着停云馆帖的时候,即使心里着急的很,白望山也没有说话。
另一边。
所谓的鹤山大师,也就是何中茂何先生在去了一次厕所之后,回来就看见二楼的角落里站了一个他不想见的人。
因着白望山在这里觉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站的离路小乔她们远了几步,抱着一幅画东张西望的,看着倒像是一个人偷偷进来的。
何中茂觉得白望山太过分了!
他明明都说过了,那画是后仿的,并且画的比例还看起来如此不协调,不值钱。他为什么非得要缠着自己?!
门口的保安也是的,居然连个老大爷都拦不住,还被他偷摸着进了二楼?!
他怒气冲冲的上前,还不等白望山和他打招呼,就压低了声音,“你怎么走进来的?!”
“我都告诉你了,你那幅画不值钱!不值钱!不值钱!你干嘛非要缠着我呢!”
白望山被吓了一跳,反射性的想要解释,“不、我不是……”
这越着急,反而越说不清楚。
何中茂可没想听他解释。
他直接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这地方不是你可以进来了,你现在赶紧走,不然等一下被保安抓了,我可管不了你!”
说完这话,何中茂就准备离开。
没想到一句话从后面传过来,“你说……要谁走?”
何中茂回头,就是一惊。
说话的是个不认识的小姑娘,这没什么大不了。
问题是后面两个人,余老还有周老,都是他们书画协会的大佬级人物!
何中茂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余老、周老,是这样的,这个人是没有请柬偷偷溜进来的,我现在正在让他离开。”
路小乔摇了摇手里的请柬,“白大爷是我请进来的。”
说完,路小乔看向余老,“余老,是这样的。白大爷手里有一幅画,我觉得是好东西但是又不确定作者,所以想请您帮着看看。”
还不等余老说话。
何中茂下意识的就冒出一句,“这不可能!那幅画是赝品!”
话一出口,何中茂就在心里喊了一声“糟糕!”
之前路小乔压根就没和余老说他鉴定过的事儿,他这话一出来不就暴露里嘛!
他弥补性的加了一句,“余老,这画我看过,肯定不是石涛的画,而且没有落款没有钤印,只有一枚刻着前世画师的印。画的比例看起来也奇怪的很……肯定是赝品!”
“哦?”路小乔看了他一眼,“我又没说这是真品。但是有的时候,仿品……可比真品值钱呢!”
余老听到两人的争执,反而来了兴趣,“你们说的是画呢?也让我看看吧。”
这就是路小乔把白大爷带来的目的啊!
路小乔赶紧给白大爷使了个眼色。
白大爷也反应过来了,把画轴递给了余老,嘴里还念叨着,“这画真的是我爷爷传下来的,说是要留给子孙后代的好东西,我没有骗人!”
余老领着一行人重新回到角落有桌子的那儿去看画。
何中茂也跟了上去,对于路小乔和自己截然相反的意见,何中茂只能说他不和小女生计较!
仿石涛的画最终比石涛还要值钱的画家有吗?有的。
张大千就是一个!
但是他仔细比对过,这画的明显就不是张大千的手笔!
这又没留下名号什么的,前世画师也不知道是谁,顶多就是个佚名,哪里可能会值钱呢?!
不过让余老看了也好,证实了他的鉴定结果之后白望山应该就再也没有理由来烦他了吧?
正想着呢,就听到余老喊了一声“好!”
何中茂觉得有点不妙了。
他看过去。
只见余老正拿着放大镜正盯着那幅他曾经一力否决的画,似乎从里面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
白望山听到余老的一句赞也立马看了过来,这意思是……他的画真的是好的?
几乎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余老的判断。
余老放下手里的放大镜,叹道,“笔迹豪放一气呵成,墨点较大,使得整幅画看起来似乎比例有些不协调。但这正是作画之人的特殊之处!”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该是吴昌硕的手笔!”
吴昌硕,是清末海派四大家之一。他的作品集“诗书画印”于一身,融金石书画于一炉,被誉为“文人画最后的高峰”。
这个吴昌硕那也是一个牛人啊!他牛在不仅他自己厉害,连他收的徒弟随便拎一个出来那也是大佬级别的。其中最有名的一个,当属齐白石了。
余老研究了一辈子的书画,在沪上书画界基本上就是最厉害的那几个之一。他认定了是吴昌硕的画,那基本上就有七八成的把握了。
何中茂心里凉了半截这最后要是传出去,不免会提到他何中茂在余老之前鉴定过一次,还把吴昌硕的画贬的一文不值这让他还怎么以鹤山大师的名号在圈子里混啊!
到底心里不甘,何中茂道,“余老,您确定是吴昌硕的笔迹吗?我记得吴昌硕的画被人仿的似乎也不少啊?”
这话说的就很没道理了。
有哪个人这么无聊,会仿吴昌硕仿石涛的画,还落款钤印都不留的?!
不过余老对于他的质疑也没有在意。
余老道,“我能有八分确定这是吴昌硕仿石涛的画,那是因为我之前曾经读到过吴昌硕的弟子李苦李的一本回忆录,上面曾经提到过这幅画。”
余老回忆道,“上面说吴昌硕晚年的时候,有一日临摹石涛的山水清音图,正在快要停笔完工的时候,忽然外面有人打翻了茶具吴昌硕当时的笔一停,在纸上留下一点墨点。”
“虽然说后来用高超的笔法掩盖了过去,但在松树枝之间仍然能看到痕迹。吴昌硕看过之后不喜,让李苦李把画给烧了。李苦李私心留了下来,也因此上面才没有作者的落款和钤印。但是前世画师,我记得是李苦李的闲章。”
这番话,让路小乔等人听的那是恍然大悟。
何中茂动了动嘴唇,最后也明白自己无力回天,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里。
倒是白望山,他的第一反应仍然是,“那是那个叫吴昌硕的人给画的,还画的不好。那这画……还值钱吗?”
他问的小心翼翼。
也是。
对于一个孩子还在医院的老父亲来说,这幅画的作者是谁、里面蕴含的小故事、画的文化背景……和白望山都没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能比手里的画值多少钱更重要的呢?
路小乔在余老的耳边低声说了白大爷家里的情况,表示这幅画白大爷是想要尽快出手的。
一般来说,吴昌硕仿石涛的画,价值至少在三十万左右。
加上余老嘴里手说的李苦李回忆录里的那个小故事,为这幅画的真实性添上了一层保障,价值应该会更加升高一点,至少能卖五十万。
白大爷之前说了,房子卖了之后手术费还差三十万。要是能卖五十万的话,不仅他儿子的命保住了,父子俩以后的生活也有了保障。
余老当机立断,“这画既然被我看到了,也被我认出来了,那也算和我有缘。5五十万,我买下了。”
当然,五十万只是他们几个的估价。如果能放到拍卖会上价格可能会更高,但是白大爷的儿子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的。
更何况白大爷原本的需求只是凑够医药费而已。
白大爷直接点了头,“这画卖给你了,但是你得马上给我打钱,我这有急用!”
余老点了点头,“可以。”
他当场签了一张支票递给白大爷,“这是支票。钱可以直接去银行里兑出来。”
别看余老在博物馆里工作了几十年工资不多,但是能称得上大鉴定师或者大收藏家的手里哪个又会缺钱呢?!
白望山求助的朝着路小乔和舒黎望了一眼,两人就明白了:老爷子是不会用支票。
路小乔这边还有不少人要看停云馆帖,于是舒黎就道,“那大爷,我带您去把支票里的钱先存进你的账户里?”
白望山点了点头,“行!”
而后把卷轴往路小乔手里一塞,“女娃子,这画你先帮我看着,等这个女娃子回来之后你再把画给他!”
路小乔失笑,这还不放心了这是?
不过她还是接过了画轴,认真的答应下来。
……
过了几十分钟,舒黎回来了,白大爷急着去医院没有再进来。
路小乔也依约把画交给了余老。
这次的书画交流会出了两件大事儿。
一是文征明的停云馆帖现世。
二是余老得了一张吴昌硕仿石涛的画。
交流会上的人好奇的同时,也不免会问到字帖还有画的由来像何中茂猜想的那样,他的大名一下子就在圈子里传遍了。大家都知道,何中茂的鉴赏水平不行,把吴昌硕的画鉴定成了一文不值的赝品!
何中茂是个什么情况路小乔不知道。消息陆续传开来到了学校的时候,路小乔已经顺利的完成了期末考核,收拾收拾行李准备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