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对于白及的挑衅萧然不置可否，她没有搭话，同样也是骤然发难。目标也不是杯盏，而是抬腿下劈，竟要劈翻整个桌面！

这一脚若是劈实了那就杯飞壶碎了，白及自然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马上又是一记凌厉的侧踢鞭腿跟上！

交错间筋肉碰撞的爆响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两个女子的战斗。

再分别架开对方的腿攻后，两人便很快搭手近击了起来，白及挨、帮、挤、靠、崩、撼，以自身的肩肘膝拳为武器无所不用其极！而萧然则是活用桥手法的各种法诀，以穿、沉、分、架、摸、推、磨不断化解白及强悍的攻势。

九州之外有八寅，八寅之外有八纮，八纮之外有八极。白及的八极拳以头足为乾坤，肩膝肘胯为四方，属于短打拳法、其动作极为刚猛。因为使刀总是以短兵相接，正适合近身硬撼缠斗，步步杀招。

而不同于萧然强悍的外表，她所修的洪拳十二桥手法讲究刚柔并济。桥来桥去，无桥造桥。

一人寸截寸拿，硬打硬开。一人身正步稳，下盘沉实。

两人分立两侧在桌面上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一时间拳影交错虎虎生风，筋节的击打声音让站在旁边观战的嘲风也不得不啧啧称奇。

“驸马兄弟，怨不得你不想逃跑。换做是在下，惹上了这种女人也得安分守己不敢造次啊。你说这么霸道的女人怎么就舍得放你去考取功名，而你怎么就舍得抛下约定答应公主的亲事呢？”

洪晋川没有理会嘲风，只是焦虑的望着交战的双方，双目赤红。特别是白及有好几拳要打在萧然身上的时候，他就激动到脖子上青筋暴起，让嘲风都差点以为这个不懂武功的读书人要强行逆血冲开穴道了。

砰！

另一边，白及故意放了个空门诱萧然伸手夺杯，同时欺身上前。半边身肩靠肘压，整个人半卧在了石桌上，制住了萧然的手。随后提盏卧杯，仰头饮尽。

“萧寨主，第二杯了！”

白及轻笑着扔掉了第二个空杯，落地有声。

被制住的萧然紧咬牙关，她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比她还年轻的小姑娘拳法居然如此凶狠筋道。她不知道白及的拳术和一般习武的拳术不同，是曾经混迹军伍的楚玉寒研磨出的杀拳，步步杀机。而在打斗的过程中萧然以守居多，多次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体而错失毁杯良机。她深色的眸中带上了一丝戾气，偏头看向洪晋川时又多出了一分决绝。

不要！不要！

似乎知道萧然要准备干什么了，被点住穴道发不出声音的洪晋川只能拼命做着劝阻的口型。

而红发女匪却只是对着他温柔的笑了笑。

没有人能想象，一只混迹山野的猛虎笑起来时露出小虎牙的时候也能这么可爱，也许她对爱人的本性也不过只是一只大猫而已吧，就连在一旁看着的嘲风也有刹那的失神。

而大猫只是可爱了一瞬便恢复了凶残的本性！

“喝！”

萧然提气怒吼了一声，扫腿横踢，竟然生生扫断了桌下的石墩！

半卧在桌面的白及一下失去了支撑和石桌一起坍塌下去！千钧一发之际，她抬手拍杯，将最后一杯还在半空中打着旋儿的杯盏用手背高高拍起，在要落地的时候单手撑地一个起身倒踢暂时逼退了萧然，随即一弹而起。

可她还没站稳脚跟，萧然就疯了似的欺身而上！她已经完全放弃了防御，满身上下都是破绽。攻势却如狂风骤雨，刚猛异常！

这女人是疯了么？

这样的想法只在白及心里出现过一瞬她便再没有时间想其他东西了。

两人飞快的纠缠在一起，短短瞬息中过了不下数十招！白及的心扉脏腑不知受了多少拳，而对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这是真正的以命搏命！原本是以和为贵的文要镖居然被这两人打出了不死不休的武要镖的境况！

缠斗之余白及眼角的余光扫向一边，她的杯子已经快要落地了。

时间就像放慢了一般，感觉上她们已经打了很久，实际只是弹指一瞬。两人都憋着胸口的那一股逆血，谁先忍不住，谁就输了！

而就在这弹指一瞬间，女匪露出了一个致命的破绽。

不知为何，她像是吃痛了一般吐出一口鲜血伸手捂住自己的腹部。白及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破绽，探手擒住了她另一只还在招架的手猛的拉开迫使她空门大露！

结束了。

嘲风叹了口气，他看到洪晋川也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棠花飞落，凄迷似雨。

正要打在萧然腹上的一拳停在了半空。

半空的杯盏此时也已经落地，怦然溅碎。茶水，染湿了一地落红。

白及难以置信的望着萧然，她的手还攥着她的手，拳却在她的腹前无法再前进半分。

在千钧一发的刹那，她摸到了萧然的脉象，滑如滚珠，数则六至。白及十分清楚这个脉象的含义，曾经她的娘亲即将临产前也是如此。

“你居然已经有了身孕！？”

原来是这样，难怪她在和自己对攻的时候总会刻意防范自己的腹部，明明有夺杯之机却还是退而求守！一切问题都有了解释。

可，白及不能释怀，这个已有身孕的女山匪居然为了自己的男人和自己舍命相搏了那么久！

“第三杯，你…你输了……”

在看到杯子落地后，萧然终于如释重负，此刻她已经是强弩之末，胸口压着的那股逆血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满地殷红，触目惊心！

“寨主！”

此时从外边巡防回来的山匪也听到了这里的动静，一贯破门而入，为首的，正是扈青！

“把那两个细作拿下！”

扈青认出了两人，恨从心起。振臂一呼，一窝山匪蜂拥而上！

“别发呆了，快走！”

还在震惊中的白及被嘲风一掌拍醒，回头一看却发现他已经扛上了不能动弹的驸马。

“你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不可以？”

嘲风甩出一枚烟丸，爆出的烟雾很快封住了山匪们的视线。

“再不走我们都得死在这！”

嘲风一个箭步蹬上海棠树，要借着树的高度直接越墙而出。

“还不快走！”

他朝着白及吼道。

“可是……”

白及又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咳血的萧然，又看了看快要散尽的烟雾。

“啧！”

在狠了狠心之后还是顺手拔出了还扎在树上的金刀，学着嘲风的样子跳上了海棠树。情况紧急她没法想那么多了！

“不！晋川！你们输了！你们输了！混蛋！”

萧然双目赤红，染血的红发张乱。原本美丽的容貌因愤怒和惊惧而扭曲，像一只丧偶的雌虎般悲嚎！

她已经无力追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带着她的丈夫离开。

白及最后深深的望了一眼萧然，不忍的转过头越墙而出。

背后是萧然撕心裂肺的哀鸣，而前边。她看到挂在嘲风身上的洪晋川双眼空空的望着越来越远的院落，默默淌下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