缯枭是个粗鲁的莽夫,嘴臭话贱,只有额尔顿夫这么一个朋友。
他想了想,眼睛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围的士兵,忽然放大声音:“老子的狗车在哪里?”
狗车是缯枭用来饲养猎犬的专属马车,他这一战也带了猎犬过来。
话音未落,街角立即出现了一个轻甲士兵,他牵着狗车,快速跑来。
缯枭快速撕掉了额尔顿夫的白色披风,接着披风用力地裹在了妲红蝶身上。
同时,缯枭还不忘拿出一块金粟军粮,塞进她的嘴里,然后往她脸上浇了一袋水。
等狗车来到他身边时,妲红蝶已经被包成了一团粽子,被缯枭像是拎起一包狗粮一样,扔到了密闭的车笼里:“大爷我找到了一堆好肉,赏给我的狗儿吃!”
笼中猎犬汪汪狂吠,也被缯枭瞪了一眼,不敢再叫。
轻甲兵看了一眼包裹的大小,有些警惕:“大人……您这是……”
可是缯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怎么?你也想进狗笼,尝尝狗子的肉?”
“不敢!不敢!”轻甲兵连忙摇头,他知道缯枭的脾气,连忙赔笑道:“族长让我们加快速度,马上启程返回帝丘!请两位大人快些。”
“知道了!滚吧!照顾好老子的狗!没有老子的命令,不能打开!”
“遵命!遵命!”
轻甲兵盖上狗笼,牵着马车赶紧逃回了车队聚集的广场。
车中的妲红蝶得到了水和金粟饼后,慢慢恢复了意识和一点点体力。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身上的白袍,迎面看到了一只凶神恶煞的母猎犬,顿时吓得僵住了。
不过,这条猎犬似乎害怕着什么,只是朝她低吼,并没有发起进攻。
妲红蝶大气不敢出,过了好久才敢活动,蜷缩身体挤在了狗笼的小小角落里。
她透过呼气孔,看向外面,不知自己将去往何方。
狗车行驶在荒凉满是焦炭的大路上,妲红蝶看到了跪在一旁的饥民。
他们在哀求路过的黑甲士兵,恳求他们带上自己,一起离开。
车子越是前进,哀求的饥民就越多。
到最后,妲红蝶看到他们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开始疯狂冲击黑甲士兵设立的哨卡。
那个威武的声音又在呐喊:“让车队先返回帝丘!我稍后回去!”
“遵命,族长!”
妇女、儿童、老人、病人……看到他们的悲惨,妲红蝶忽然觉得自己无比幸运,居然能通过哨卡,获得离开这里的机会。
虽然是被关在狗笼里,但妲红蝶还是虔诚地闭上了眼睛,在心中感激道:“谢谢您,黑甲大人。也谢谢您……白袍大人……”
……
睡在狗笼里,妲红蝶不知道外面过了多久。
她在浑浑噩噩的睡眠中,忽然感觉周围变冷了许多。
睁开眼睛,猎犬依偎着她,吐着白雾。
裹紧白袍,朝外面看去,外面竟是白雪皑皑的一片天地!
妲红蝶不知道自己来到了哪里,她驱动僵硬酸冷的身体,趴在不同的缝隙朝外看。
只见这是一条平坦宽阔的道路,路上全是马车、牛羊和行人。
周围车影窜动,天色已暗,城墙高耸的剪影屹立于远方。
这是妲红蝶第一次见到如此庞大的城池,与钱王都相比,这座城池的城墙宽厚高大,外壁整齐棱角分明,一看便是无可撼动的坚硬堡垒!
难道这辆车要把我带进城去?
妲红蝶搓了搓僵硬的手指,忽然有些期待了。
马车平稳的前进着,路途中经过了一座农庄。
妲红蝶看到这里的人们面容红润,身穿温暖的羊毛大衫,精神面貌非常积极开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钱王都曾被大王夸赞是天下最繁华的城市,但是里面乞丐成群,普通大街居民也是面黄肌瘦,精神萎靡,路边常有病倒之人,被野狗啃食。
相比之下,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妲红蝶还闻到了肉的浓香,顿时感到饥肠辘辘。
对普通人来说,金粟既是粮食也是药物,可以治疗普通的疾病。
妲红蝶积郁了几天的疾病被金粟治愈,因此非常饥饿、口渴。
可是,黑甲大人没给她留吃的,她只能舔了舔笼子上的水滴,渴望进入城中,再次见到白袍大人。
然而就在妲红蝶期待满满的时候,马车进入农庄以后居然停了下来。
车夫跳下马车,进入守卫室填写资料,然后两名哨兵走了过来,居然打开了狗笼。
一阵刺骨的寒风灌入狗笼,妲红蝶忍不住地打起了哆嗦……她拼命地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她做不到。
“什么东西!”一个哨兵发现了藏在白袍下面的她,顿时拔出大刀,一刀挑开了白袍。
妲红蝶尖叫一声,紧紧抱住了自己。
猎犬被惊醒,恶意满满地瞪着哨兵,发出了狂吠:“汪汪汪!”
一名哨兵盯着她,让同伴去把车夫带过来。
车夫一看到狗笼里的妲红蝶,瞬间脸色大变:“你!你!我!我!”
哨兵语气严厉地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车夫这下子明白了,缯大人当时为什么不让自己查看。
原来他悄悄带回了一个女人啊!
完了完了,这要是被族长知道了,一定会用鞭子抽我的!
三人在同一时刻,看向妲红蝶的眼睛……那双橙红色的异瞳流转着蝴蝶飞舞般的魔力……
就在这时,车夫灵机一动,咬牙撒谎道:“这是缯大人的车,里面运了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两位打算把车扣下,我也乖乖配合!只是……到时候只能让缯大人亲自来取车了。”
两个哨兵一听到“缯大人”的名讳,立即寒毛耸立,相视一眼,思考了片刻以后说:“兄弟,也不那么麻烦。只要不是什么可疑人物,我们哥俩还是能给你让条路出来的。”
“快走吧,族长的马队马上就要到了,别让他发现了。”
车夫稍稍松了口气,赶紧上车,扬起马鞭,把车开走了。
妲红蝶像只受惊的兔子,紧紧抱紧自己。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再次停下。
车夫打开狗笼,让妲红蝶下车:“姑娘,事到如今我不敢再留你了。待会儿我要去军营,那里的守备更森严,到时候的检查更严格。请你下车吧。”
说着,他拿出一个包裹,里面是金粟饼和水袋,然后他又把身上的羊皮大袄脱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妲红蝶面前,叹了口气:“你身上的白袍非常珍贵,别被别人看到了。”
车夫很可怜这个姑娘,她孤苦伶仃一个人,跑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无依无靠。
更可怕的是,如果被族长发现了她的存在……唉。
妲红蝶知道,自己不能再为难这个可怜的车夫了。
她只能拖着虚弱的身体,下了车,然后颤颤巍巍地站在寒风中,看着马车离去,心越来越沉重。
风,又大了。
雪花飘落,像是星光点点。
妲红蝶啃了一口干冷的粟饼,望向那座被灯火照亮的温暖城池,恢复了一些体力,然后鼓起勇气,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