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西域的夜空上,银河倒挂。
这里的夜空与后世并无差别,至少在孟焕的肉眼观测中,几乎相差不大。
前世自己只是在罗布泊旅游时想体验一把横穿沙漠,结果一夜之间,睁眼闭眼,便从车队消失,变成了这支位于后世罗布泊西部,楼兰国与龟兹之间的沙漠兵寨幼童。
十六年的成长,让他明白了这支奇怪沙匪军团的组成。
孟焕并不是历史学者,对于秦二世而亡的时间点没有丝毫印象,只是知道这支军团,便是秦朝灭亡后的一丁点遗留。
当年蒙恬北上,奉始皇帝令,收复河套地区,修筑长城,与匈奴陈兵鏖战。
可是越打蒙恬将军越觉得不对劲,自己在边境一个劲儿的给匈奴放血,匈奴虽然是很难受,却总是有一股神秘的势力,在不停的给匈奴输血。
从大秦完善的谍报系统,以及俘获匈奴的奇怪物资上判断,天下可能远不止现如今的草原和中原,于是乎,蒙恬将目光投向了从未涉足过的河西走廊。
一支精锐甲骑率领的五百人军团,便是从此时踏足了无垠沙漠,顺着唯一一条通往更西方的走廊通道,一边走,一边摸索,来到了神秘的西域。
探索之路是从无到有的过程,走廊就像是一个狭长的通道,宽度从几公里到上百里参差不齐,有巍峨大山隔绝两岸,中间又需要穿越无人的戈壁与黄沙,一路上有迷失,有天灾,军团初至时,人数已折损过半,等到了西域后,又与诸国军团奋战,剩百余人。
等到军团再次遣人回转塞北,想要告诉蒙恬将军山外有山,沙漠的另一边也有如同春秋时期一样众多的番邦之国时。
这一群吃尽了风沙,披荆斩棘的玄甲军,愕然发现北地郡关口上已不见故国军旗,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叫汉的国家。
失魂落魄的玄甲军带着一批逃离天灾的百姓,再次回归西域,从此,便有了孟焕、唐柿这些秦人后裔。
身居西域,自然也少不了与西域诸国民众的通婚交合。
于是,过半玄甲军中,也开始出现了金发碧眼的大宛血统,以及楼兰、戎卢一般的印欧胡人血统。
躺在星空下,感受着寒冷的秋风,孟焕不觉得寒冷,反而是感受起白天一番杀戮之后,身体内炙热而诡异的血热感。
这种感觉他也不知道源头是哪儿,好像他天生就会,自从五岁起,被养父孟嘉蜡命令,杀死匈奴俘虏试胆后,他就拥有了这种诡异的能力。
只要杀人,血液就会浮现出热流,既能在当时补充他部分损耗的体力,也能永久性的提升他的力量与速度。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一个类似于高武、玄幻的世界,直到活到现在十六岁,他也没见到过出现第二个和他一样拥有这种神奇力量的人,这才放下了心中的担忧,开启了袭扰西域亲近匈奴国家的模式,偶尔也会带着这一批第三代的玄甲骑士,越过河西走廊,趁着冬末,牛羊马枯瘦,一群人窝在祁连山南岸瑟瑟发抖的时候,洗劫休屠王与浑邪王麾下部落的牛羊物资。
至于他如今的战力嘛……
他也不知道,反正无人教导他战技,全凭天赋杀敌,技巧不足,很多时候以力破之是他解决问题的最佳解法,简单粗暴,但十分管用。
孟焕缅怀回忆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身后唐柿一路小跑上前,贴在孟焕耳边低声说道。
“焕哥,赵德邦和盖德马两个夯货自作主张,如今带着那批二鬼子要杀那个大汉的使臣。”
孟焕回头就是一巴掌打在唐柿的头上,厉声训斥着:“臭小子,那都是我们兄弟,他们的父辈都是我们的叔叔伯伯,只是运气差了点,没抢到中原老婆罢了,你小子再敢把自家兄弟喊二鬼子,小心我削你。”
“那不是小时候你先喊的吗?”
“那是为了争首领的位子,劳资故意抹黑的,现在大哥是个大人,已经是寨子里的首领,咱们说话要注意团结,不能影响营寨的军心。”
唐柿瘪了瘪嘴,看样子还是有些不服气,不过他算是跟着孟焕屁股后面长大的,也就是嘴上不忿,身体还是很老实的跟着自家大哥一起往营寨走去。
“诶?不对啊,大哥,赵德邦他们可是有十几个人,咱们就两个人,是不是得先去把咱们相熟的兄弟们叫过来撑撑场面?”
孟焕头也不回的继续前行,随手在营寨前取过一截木棍,这才郑重的对着身后的唐柿说道。
“你永远记住,我们都是玄甲营的后人,不论他们的是否有胡人血统,我们都是兄弟,我们都是从阿耶那一辈传承下来的华夏子民。”
“赵德邦、盖德马这两个名字,还是我亲自给他们取的,他们于我,和于你都是一样,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
唐柿闭嘴不言,老老实实的跟着孟焕走进营寨。
而在此时的营寨篝火处,那位白天被孟焕亲自救回来的大汉使臣张骞,此时还是那副邋里邋遢的形象,手里抓着破败不堪的旄节,正在绘声绘色的讲述着自己十年俘虏的生涯。
营寨中的妇孺与幼童们听得泪眼婆娑,其中不少四五岁的幼童更是嚎啕大哭。
“张大使,都已经深陷敌境十年,匈奴军臣单于待你不薄,又是嫁给你匈奴美人,又是赠予你牛羊牲畜放牧,你为何非要遭受这份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结盟愿望飘零半生?”
“骞为汉人,出仕为汉臣,既使大月氏,便为汉之所驱,唯有联月氏以击匈奴,方能复我天子之命。”
“唔……张大使能说得通俗一些吗?我们听得不是很懂呢!”
“……”
张骞默然,回头望着依靠在辕门上,煞有介事的盯着他的孟焕,张骞也是强行打起精神,重新慷慨激昂的说道。
“吾为汉使,被匈奴所闭,不得通行,更是幽囚十年之久,如今张骞逃出生天,能在他乡遇到诸位同族,张骞拜请将军能派人为我带路,送我前往大月氏,完成天子之命,等骞日后返回大汉,必然呈报天子,告知诸位的帮助,天子慷慨,愿付大量的金银财宝,美酒良玉以作回报,还请将军相助!”
火光的映照下,张骞的眼神格外的明亮,似乎要十年幽囚所受到的屈辱尽数吐出。
都是中原人,虽然在秦汉交际之间有着一些小罅隙,但是张骞相信,南越王赵佗都能与大汉交好,害蒙恬者,秦二世与赵高也,与他大汉无咎。
送他不过举手之劳,事后还能收获高额的回报,所以在张骞的脑海里,完成使命,然后回归故里,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站在篝火另一侧,有两人,身材高大魁梧,一人金发碧眼,肤白如霜,其名盖德马。另一人黑发,二十出头已经满脸络腮胡,形态上与汉人并无差别,只是鼻梁高挺,额头高抬,其名赵德邦。
两人身后各自跟着形态相似的玄甲军士二十余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孟焕,而孟焕的身后也开始聚集起另外一批关中男儿。
三方对立,凛冽的气氛让张骞汗毛直竖,忍不住四顾张望,心中浮现浓烈的担忧感。
“我拒绝!”
张骞愕然,难以置信的看着孟焕,似乎不理解为何自己只是希望获得一个向导的指引,也会被严词拒绝。
“给你向导不足以贯通西域诸国,我可以亲自带人一路护送你完成出使,回归长安,但是,我不需要金银财宝,不需要美酒良玉,我只想要你,给我一个承诺!”
“带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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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博望侯张骞,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对这段历史和丝绸之路有兴趣的,可以去看一部央视的纪录片《河西走廊》。
自汉始,西域便是世界文化交汇的中心,各种族,世界舞台上所有强盛过的帝国,几乎都在这里留下过足迹。
超想去甘肃、新疆再走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