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贤王部还在焉支山主峰的毛帽山北麓掠边。
可是孟焕已经视察完两座要塞后,就径直离开了北麓的防线。
未来的势力会越来越大,他自诩非武侯之才,还做不到事事亲力亲为,放权培养更多的人才来为他排忧解难,才能更好的去做更多的事情。
离开北麓之后,孟焕直奔休屠部而去。
如今经过数月整合,休屠部也开始焕然一新。
焉支、祁连山一脉,所有部族与草场尽归休屠所有,这一片草木繁茂的土壤上也是难得迎来了和平时光。
或许是吃过被袭营的亏,这里的牧民们十分警觉,哪怕是目前被汉军牢牢占据着南北的山口要塞,他们也要广撒斥候,照应四方。
孟焕等一行人刚刚靠近,就已经有一支数十人的骑兵跟随着射雕手出营相迎,恭敬的引导着众人向内行去。
这是一处地势偏高,背靠山体的草场,绵延的十里营帐,便是如今庞大的休屠部。
战士不多,妇女儿童不少,只要稍待个十年,等孩童们慢慢成长,金日磾怕不是能轻松再拉起三四支万骑。
嗯,前提是孟焕得允许他拉起来。
刚入营帐,这里的匈奴人见到熟悉的铠甲,领头之人熟悉的脸庞,便出现夸张的两极分化。
一部分人面露崇拜,看着孟焕就像是看待天神下凡一般,恨不得立刻冲上前来亲吻他的脚背,献上自己的忠诚。
还有另外一部分人则是目中夹杂仇恨,似乎是将自己部族的覆灭全部归咎于孟焕的汉军。
对于后者这些人,孟焕也只是轻轻一笑,只要不当街痛骂,别打歪主意,他也懒得管太深。
等从陛下那里求来的一些寒门儒子们过来,教化个两三代,他就不信这些人能不以加入汉籍而骄傲。
在此之前,谁若是太过于跳脱……
他孟某人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真要是只认仁义道德,他当初也不会去争做一個沙匪首领。
不多时,收到消息的金日磾已经带着独孤勃朝着众人迎了上来。
经历良多以后,金日磾似乎也看开了面子,见面就露出一副荣幸之至的微笑,高声应和着。
“北方异族入侵,没想到叔父竟然还能抽出时间来我休屠部关怀侄儿,侄儿感动不已,多谢叔父关心!”
说罢,金日磾还试图擦拭一下眼角感动的泪水,将要矮身下拜。
孟焕一脸古怪。
这兄弟是个真人才啊,审时度势,还能屈能伸,不愧是日后能站在太子党与昌邑王之间,充作中立派系,制衡党争的关键人物,最后更是能力压一众外戚,成为托孤重臣。
至少金日磾小小年纪下,不仅能快速判断出自身所处的局势,更是能屈能伸,摆正自己的位置。
这一份眼力与决断,就已经超越了不少人。
嗯,比如说那些不知收敛,总是给自己惹祸上身的刘氏诸侯。
“你……贤侄……要不你恢复一下?我还是挺喜欢你以前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然而金日磾却是特意放低了姿态,将谦卑恭顺上演到了极致。
“叔父,孟子曾曰: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
“侄儿这是在感念您在长安时对父王的照顾啊,此为孝道,还望叔父勿要相弃。”
孟焕深深吸了一口,伸出手掌在金日磾的肩膀上用力的拍了拍,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好小子,这么玩是吧!
在古代不就是喜欢养子、养女这一套吗?
甚至还有一些达官贵人,在相中一些颇有才学、能力的年轻人之后,还会主动收做外家子,以供驱使。
嗯,当下最出名的养子,莫过于馆陶公主认下的那位帅小伙,董偃。
就是这位绝世美男子的故事,不太光鲜亮丽。
可他孟焕是何许人也?
且不论董卓之于吕布,安禄山之于杨玉环。
光是现代社会,如果是孤寡人家领养子女还能另说。
若是一个年龄相差无几的同龄人叫另一人爸爸!
咳咳,恐怕很难不引起外人的遐想啊。
不过,不论怎么算,身为自封的休屠王,如今亲爹也还在长安,归顺大汉以后,论位阶与身份,金日磾其实肯定是要比孟焕高出一头。
此人却能明白身份和实力相比,其实不值一提的道理,无视身份给予自身的枷锁,光是这一点,便已远超浑邪王多矣。
只是可惜啊……,金日磾还是吃了固有印象的亏。
孟某人前世能接受让室友叫爹,可不代表室友真的天天叫他爹,他就能受得了。
“好孩子啊,真是个好孩子!”
看着孟焕和颜悦色的样子,金日磾也是面色一喜,旋即开口乞求道。
“叔父,如今休屠部接连大战,已经伤及了根骨,前些时日您说要我抽调一支万骑给您,以供训练。”
“不是侄儿不愿意配合,实乃我休屠部当下也就两支万骑,若是单拿出一支……恐怕侄儿没有实力去震慑族人啊!”
孟焕听罢,露出一脸慈爱的神情,就差上手抚摸孩子的脸庞,和颜悦色的开口说道。
“你是我的子侄,在这河西之地,莫非还有人敢欺负你?”
“你放心,如今陛下封了我张掖太守,整个河西走廊的咽喉与焉支、祁连二山都在我的治下,以后就算有别的叔叔伯伯就任其他三郡的太守,也不会跨郡过来欺负你!”
金日磾先是郑重躬身一礼,显得感激涕零,随后似乎仍有些不死心,伸手比出五的手势。
见到孟焕不搭理,他更是急忙拉着孟焕的手,特意进到一处帷帐之内,眼泪倏的一下就奔涌而出。
“叔父啊~~侄儿可怜啊,从小就没有了母后,父王也被你请去了长安做客,如今举目无亲,唯有叔父疼我关怀我。”
“要是哪一天您被陛下召回了长安,没有这些族中勇士镇压,侄儿危矣啊!!”
堂堂休屠太子,此刻居然真的对着一个大不了他几岁的人儿嚎啕大哭。
搞得一直紧跟在孟焕身后的赵德邦都忍不住欲言又止,似乎想劝慰一二。
“哼哼,我才夸你是个好孩子,没想贤侄居然张口就来!”
“前些时日,你不是才从浑邪部迎回了你那被掳掠的母后吗?举目无亲?刚刚你身后那位没跟进来的将军,就是你舅舅独孤勃吧?”
金日磾也不解释,就是双眼红彤彤的想要继续与孟焕讨价还价,扣下那五千精骑。
说是拿去练兵,但是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去处。
仆从军?这玩意听着就像是送死的炮灰。
臣服归臣服,但是若是眼睁睁的看着族人变成孟焕追求军功的垫脚石,这也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他堂堂休屠太子,还指望着自己未来兵强马壮,争取有一日能重获自由呢!
孟焕也不恼怒,也不与金日磾多浪费唇舌,再次伸手抚摸着其头上油乎乎的头发,和蔼可亲的说着让金日磾后背发凉的话。
“唉,好贤侄啊,你是一个人才,就是有些可惜啊,缺少了一些礼义廉耻的教育,不懂得人之一生,应该德才兼备。”
“这样吧,为了不让兄长伤心难过。”
“叔父送你去长安太学拜师大儒,好好学学我们大汉的经史子集,洞悉治国之道,免得你再拿自己的母亲和舅舅开玩笑!”
金日磾瞬间大惊失色:“我……我……我不去!!你绑了我父王,难不成连我也要幽禁在长安城中吗?”
“傻孩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叔父我啊,最是仁义谦恭。”
“你且去太学就学,这休屠部啊,我保证给你好好代管,等你什么时候能通过太学的考试圆满毕业,你再回来继承这休屠王的位置。”
“我发誓,以你聪慧,去不了两年就能完成学业。而且这休屠部,到时候一定会全须全尾的交付于你,叔父绝不恋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