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昏黄,孤独的苍鹰在九天之上发出嘹亮的蹄鸣,向身下那成群结队的两脚兽,宣告着自己对于这一片土地的所有权。
被穿透力十足的鹰唳惊醒。
孟焕抬眼望去,入目处是天空中的一个小小黑点,在自由自在的翱翔。
飞天啊!哪个男儿不曾有一個飞天的梦?
只是可惜了,孟某人不是精于发明制造的人才,也没有在穿越前恶补那些手搓火药、火枪火炮的宝典技能。
这一个愿望,注定在此世无缘。
孟焕眺望着北地、陇西的方向,倒也不会多愁善感到看见夕阳美好都会落泪煽情的程度,此间世自有此间世的使命。
“柿子,张大使还有多久抵达?”
“应该快了吧,我一早就派侦骑往回赶,估摸着行程,这会儿应该到了才是!”
稍微按捺了几分躁动的心情,孟焕也是伸出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淡淡的回应道:“不着急,大使这次到了不少工匠和使团官吏,走的慢一些也是正常。”
就在几人站在蜂腰口正在建设的城墙上等待之时,远处出现了一大群黑点。
孟焕微眯双眼,看清楚黑点中央马车上那一杆迎风招展的汉旗后,立刻拍马向前奔去。
身后的金日磾与汉骑们自然也是有样学样,立刻跟上。
自去岁秋收之时出征,张骞与杨胤在十里长坡相送,止于当下再会蜂腰口已有一年未见。
原本皮肤黝黑的张骞看起来富态了不少,想来回归故乡的一年里,自己这位好大兄也是锦衣玉食,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大兄,经年未见,可无恙乎?”
张骞也是含笑看着这位曾经陪同自己,一路路杀回长安,却在见识到当世最繁华都城景象后,没有沉醉于粉巷的柔情似骨,也没有去品味才子佳人,汉赋鼎盛的八水才情。
却是在迈入权贵之时,毅然决然选择再次踏上征程。
张骞由心的欣赏这个不恋栈权位,不沉浸纸醉金迷的好兄弟。
“无恙!唯体态宽富而已。”
“就是在长安城内,每每听说弟之捷报,兄长莫不钦佩,这不,静极思动之下,还是闲不住。”
“陛下与兄一提及再次出使西域之事,为兄就忍不住揽过重任,想要再来走一趟这出使之路。”
说罢,张骞认真的打量着身前的少年郎。
又是一年的风吹日晒,这位小兄弟的皮肤依旧散发着一股古铜色的黝黑,只是身体又长高了不少,体型也健硕雄壮了几分。
身披一身大汉的盔甲,不细看之下,还显得有些成熟,看起来像个三十出头的成熟男人。
“焕啊,你又成长了不少,为兄心甚慰啊!”
张骞就这么站在树立着笔直红色使团旄节的马车之上,缓慢的跟随着新成立的征西军向着才修建了一半的甘州城驶去。
而一直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的副使节毛翀,却是激动的从马车内站起身来,看着孟焕显得十分欣喜。
“这位就是陛下口中赞扬得之如焕,西境无恙的征西将军,郿侯孟焕?”
骑在马背上相迎的几人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激动的面朝孟焕恭喜了起来。
郿指地名,即为关中之地,近畿百里之地,也属于关内侯的范畴,但是又具备彻侯(为尊者讳,又称列侯)的封国。
周围的人很兴奋,可是孟焕却有些略显尴尬。
嗯,如果抛开他不算,历史上应该在东汉末年还有一位郿侯,酒池肉林、霍乱宫廷,温侯义父,貂蝉一血拥有者,大汉太师、相国,董卓!
更有些让人意味深长的是,这董卓起家的地方,是不是和自己有点雷同?
孟焕甩了甩头,有些荒谬的将脑海中那些可笑的类比抛之脑后。
开玩笑,他可是要做汉之柱国,未来饮马多瑙河,在金字塔最顶端体验一泻千里的豪情人物,才不要成为董卓一样的暴虐无道之人呢。
“您说笑了,焕本布衣,流窜于西域,承蒙大兄不弃,引以归汉。”
“一切都是陛下英明神武的决断,才让焕能有为大汉赴汤蹈火的机会,陛下若是觉得焕还有用,焕何等荣幸,愿为陛下永镇西境!”
一番话语说的是大气磅礴,忠肝义胆。
就是孤零零驱马在最边缘的金日磾忍不住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时过境迁,人心易变,孟焕啊孟焕,要是不曾见过你的军队,不曾见到你究竟放出了怎样一只野兽……”
说完之后,金日磾意味深重的看向分列在道路两边,笔直坐在马背上,浑然不见以往在部落时混不吝模样的休屠勇士,心中更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而在万众瞩目的旄节马车之上,张骞很是开心的拉住毛翀,对着眼前这些从玄甲寨走出的少年们介绍道。
“此次出使西域,我等兵分两路,骞之行程便是走北方路线,经由楼兰国,往乌孙、大宛而行,同时通商贸易周边,为诸国带去商品,引领商路之介!”
“来来来,我与诸位介绍一番,副使毛翀,陛下潜龙时舍人,如今已官拜常侍,从南路而入,经由龟兹、若羌,往莎车、身毒而去。”
孟焕一惊,旋即发挥出职业素养,露出和善的职业微笑,面向毛翀打起招呼。
舍人者,天子或天子近侍,随从身份;常侍,郎官职,也是相伴陛下左右,这不是近臣中的近臣吗?
嗯,常侍前面加个十,那就更不得了了,官位说大不大,但是在当下,能为常侍者,未来必在三公九卿中有一席之地。
这样的人打好关系,以后在朝中,也能多一个说话求情的朋友。
只是这位常侍却是似乎有些避讳张骞,来到孟焕身边轻轻的问询着。
“征西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孟焕疑惑,望向张骞,见后者也是一脸茫然,他也有些不明所以的顺着毛翀的话头,下马与其走到一边。
“毛常侍,可是陛下有什么口谕?”
“非也,非也!”
“翀敢问将军,汝之兵力,比之西域南疆诸国,以为如何?”
眼前毛翀眼中似有精光闪烁,这眼神怎么越看越熟悉?
好像和当初自己站在龟兹国王面前上的情绪与表情那么的相似呢?
“唔~~”
“不能说不堪一击,只能说略有些棘手吧!”
“哦?凭借将军能力催浑邪、休屠二部,抗击右贤王的本事,莫非还不是那些小国的对手?”
“……”
孟焕眉头不由得一挑,心中直打鼓,轻轻勾住毛翀的胳膊,轻声说道:“我的常侍大人啊,这是陛下的决定,还是你想如此去做?”
“陛下设置河西四郡,墩煌、酒湶、武崴三郡太守还未到任,张腋治所之城也才堪堪打下个地基,北面毛帽山还在右贤王交战,您可千万别自作主张,导致未立之地多线作战,两面交敌啊!”
闻此言,毛翀显得有些意兴阑珊:“诶?蕞尔小国,难不成他们还敢和我大汉交锋不成?”
“……”
“您要作甚?”
“大丈夫生于世,当青史留名!今翀为使臣,如此良机岂能不效仿征西将军,杀他几个国王助助兴?”
“???”
就特么离谱啊!
孟焕欲哭无泪,这些人脑回路怎地如此清奇?使臣不都应该像自己兄长张骞一样,谦逊有礼,待人真诚,以至于蛮夷都爱之吗?这牛脾气一样的使臣怎么如此蛮不讲理?
谁带坏了大汉的风气?
“您都把人国王给杀了,您觉得他们能不动弹吗?”
“别装了,征西将军,您在楼兰国覆灭时所说的那句话,如今可是已经在长安城传遍四方,百姓无不以您之言语自豪、骄傲!”
“汉军方至,勿动!动则灭国!”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