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缘何在此？为何带着八百人就能冲了驻扎两支万骑的东大营？”

赵德邦一把拉住满脸不乐意的唐柿，发出了满心狐疑的问题。

同时这也是躺在地上，人已经凉透的右贤王兀儿浑，没机会问出的问题。

“哈哈哈，我道是这天下有谁能与我思路一致，原来是征西将军在东方，已经重创了左贤王的主力。”

“去病跟随车骑将军北上，将军正与右谷蠡王鏖战，我见大兵团作战的正面战场，八百人如同萤火，难以做出任何改变，故而一路往北，想看看在车骑将军吸引目光后，能否在后方找到机会破坏后勤。”

“不成想，去病竟然如此好运，歪打正着遇上两位将军追击右贤王，这才捡了这一份泼天的功劳。”

说罢，霍去病便让赵破奴将地上的兀儿浑托起，朝着征西军的汉骑走去。

模样上竟瞧不出一丝一毫的抢功神情，态度十分大方。

他霍去病是谁？一身傲骨无双，他可是要凭借自己的实力封侯拜将的人，又怎么会去抢夺他人的功劳。

这一下倒是把唐柿和赵德邦给整不会了。

从来都是见识各种人心险恶，他们又何曾见过如此光明磊落的人。

一时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双方就这样看起来显得格外的僵持。

倒不是那种剑拔弩张，而是互相看起来，都有些娇羞？

“哼，战阵之上，军功从来都是按各自斩获论处，既然是你杀了此贼，合该你富贵，岂可儿戏推让？”

唐柿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傲娇，竟也昂扬着头，不屑一顾的对着霍去病训斥。

后者也不恼怒，目光澄澈，屡屡看向二人。

“此贼可不是死于我手，我原意本是为了生擒，只可惜他太重了，驮上他影响我战马冲锋，这才将他放置在原地，最后惨遭战马践踏而死。”

“如此说来，杀死右贤王之人也怕是难以查明，这份军功自然也成了无主之物。”

“我霍去病就算没有斩杀右贤王的军功，凭借袭扰东大营的功劳，也足以封赏成为一军主将，封侯？匈奴还有左贤王，左右谷蠡王，甚至于单于，只要能让我继续留在这里，留在战场，天下岂无我封侯的机会？”

本来霍去病还想说上一句：‘我可不是李广，李广如今已经五十有二，而他才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怎会担心封侯之事。’

可仔细一想，自己军中还有李敢在，这话倒是给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哪怕在大汉，李广觅封侯到魔怔之事，人尽皆知，也不好当着人儿子的面，太不给别人父亲留几分颜面。

双方还略有僵持。

不多时，后续征西军也逐渐追了上来，恰逢东大营外出狩猎放牧的万骑归来，又鏖战了片刻后，孟焕才处理完王廷大帐的战事，火急火燎的朝着前军赶了过来。

刚刚见到孟焕的大纛前移，霍去病立刻就开心了起来，很是开心的上前行军礼，拜见上官。

“末将霍去病，忝为车骑将军帐下别部司马，见过征西将军。”

司马，本为军中曲长之上，校尉以下的军制，建制兵力五百至一千不等。

而别部，则是归属于五军之外，独立建制的意思。

类似于后世独立团，直接受将军节制，而非挂在某些校尉或者左右军麾下。

此类官职多为权贵之子参军设立，或是由成建制军团以外的民兵或者郡县军队临时听命设立。

孟焕只不过稍微眺望了一下这一军八百人，就忍不住挠头咂舌。

好一个别部司马，这手底下的将士可真不便宜啊！人人座下都是大宛良驹中的良驹，莫说有李敢这种将门虎子随从，更有匈奴人中堪比射雕手兼任活地图存在的赵破奴与路博德。

汉武帝当真是对霍小郎君极尽恩宠啊，这哪里是一支普普通通的别部军队，这分明就是一支堪比大汉特种兵一样的存在。

和昔日百骑玄甲出使西域也不遑多让，且配置更豪华，人数也更多。

毕竟，光是未来能封侯拜将的人，都有十数位。

也难怪霍去病与其他汉将不同，这货在草原还是大漠都从不迷路。

像是李广，麾下多是家族良家子或是各地豪侠从军，基本就是清一水的汉人。

而霍去病的部队，羌人、汉人、东胡不在少数。

“霍郎君言重了，你能以八百人冲破东大营，孟焕佩服！”

“孟将军何须与我客套？早有听闻，昔日在焉支山，孟将军亲率百骑冲杀浑邪、休屠二部，事后更是全身而退，霍去病最佩服的就是如将军一般的猛将。”

“有孟将军珠玉在前，我岂能弱于将军？”

或许是霍去病还小，没建立起后世那般偌大的名头，整个人为人谦逊了不少。

孟焕记得，冠军侯虽勇猛，可性格却谈不上有多少仁善，毕竟那可是能因为自家舅舅受辱，就能射杀李敢的存在。

孟焕只能说，得亏自己下手够快，在霍去病前面成名，且先前建立了不错的友谊。

“行了，霍郎君，切莫再与我吹捧了，如今右贤王部算是已经完了，这斩杀右贤王之功，还是你且收下吧。”

“不可，若非……”

“我知你意，正如我兄弟所言，军功嘛，谁斩杀就算谁的。”

“而且先前我军连拔两营，早已是人困马乏，赵、唐两位将军几乎也是跟丢了右贤王主力。若非你将东大营攻破，且付之一炬，我们也不可能追的上他。”

“等到此贼回了王廷，从他几個兄弟叔父处借来兵力，日后恐怕还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所以，你也莫要推辞，该是你的，绝对跑不掉。如果是你觉得有我征西军追击之功，霍郎君何不写在战报之中，如实告知陛下，让陛下去决策？这也好过让你我之间继续婆婆妈妈的推辞，反倒是伤了你我的情分！”

言及此处，霍去病这才点了点头，让一脸惊喜的李敢、赵破奴等人将尸身用石灰腌好，晚些时间再报于车骑将军处置。

这可是一份大功劳，不仅仅是霍去病能从此获利，他麾下的将士一个都跑不掉，最次也有个不更的爵位获封。

而作为霍去病主将的卫青也是如此。

等到霍去病收拾好东大营的战利品，带着缴获起身离开时。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杨敞，这才上前恭维夸赞着孟焕。

“还是将军高明啊！”

“哦？此言何解？”

“其实功劳太大也不全是好处，至少在将军这里已经足够大了，毕竟您已经贵为彻侯，未来再怎么封赏，无非就是食邑大小。”

“您晋升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观卫青、霍去病二人，虽是外戚出身，可明显深得陛下喜欢。让出那些会致使朝中为难的部分封赏，拉拢结交卫霍，既能明哲保身，又能多出一层互相保护的关系，这些可不比右贤王的命更值钱？”

孟焕笑着摇了摇头，没好气的指了指杨敞，调转着麾下坐骑，就往王廷赶回。

“卫霍于我有恩，取一份功劳而已，自是无何不可。”

“可我手下将士岂能不寻封侯拜将之功？”

“德邦、柿子，你们且去，霍郎君既然在此，那么南方必然与右谷蠡王有得一场恶战，速去速回，取来右谷蠡王人头，为尔等谋求封侯拜将之功。”

留下后面慢慢前行的赵德邦似懂非懂的抓挠着脑袋。

“柿子，你听懂杨将军的意思了吗？右贤王不比右谷蠡王值钱？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还军功？”

“呵呵，难道你听不懂吗？以前大兄可是说过，做生意，在某些时候不一定非要挣到钱，有时候啊，人情，比钱更值钱！”

“还是大兄仁义啊，既能为莪等兄弟考虑，又能去赚得两位天子宠臣的好感，大哥聪慧，唐柿不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