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日的长安城,有不少很有意思的未解之谜。
比如说,淮南王赔偿了郿侯十一座定陵铜矿,刚刚赔完,郿侯就把铜矿转赠给了主父偃。
紧接着峰回路转,传闻淮南王对主父偃的诬告怀恨在心,于是上书陛下,请收天下铸币之权与铜矿山脉于少府。
郿侯背刺所为何事?
以德报怨,主父偃为何持剑怒闯郿侯府!
淮南王又为什么丧心病狂自掘财路!
最后,主父偃被坑了一把,却未知原因的公开表示,对郿侯的欣赏与赞扬。
扑朔迷离的故事,叫人眼花缭乱的各种反转。
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亦或者是浪子回头般的握手言和。
其中故事百姓们掰扯不清楚,但是这种爱恨交织,尔虞我诈的故事,他们却很喜欢听。
大冬天的下着雪,也做不了什么农活,每天不是在活塞造人,就是围着火炉聊着一些逸闻趣事。
作为诸多事件的参与者,结束了休养期的孟焕却在天子诏令下,再次进入了未央宫。
在黄门内侍苏文的引导下,这一次也是驾轻就熟的走到偏殿面圣。
“郿侯,在下可是有什么失仪的地方?值得您一路上一直打量在下?”
一开始还不太清楚,今天特意多看了几眼。
苏文好像和其他的黄门侍郎有些不一样,他是黄门内侍,也就是通俗点讲的太监。
以前看《三国演义》的时候,好像听易教授讲过一嘴,太监盛行是从东汉开始,他还以为西汉没有,今天和苏文独处的时候,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只是这话不可胡言乱语,人家天天跟着皇帝,时不时吹一吹耳边风,谁特么受得了这个。
“哈哈哈,焕只是觉得与苏黄门颇有眼缘,看起来特别有些像焕以前见过的一位故交。”
苏文也有些好奇的问道:“哦?不知道是何等人物,居然能让郿侯铭记?”
“嗐,我那朋友叫魏忠贤,那可是忠君爱国的人才,只可惜出身低微,有些名声不显。”
一路瞎聊,或许是见到孟焕不似常人一般低看他一眼,苏文内心也对这个常常被陛下笑骂狂悖的郿侯有了不少好感。
不多时,二人便回到了偏殿之中。
只见殿内,一般小朝议才会汇聚的群臣已经悉数到场。
人群中,先前还对着孟焕喊打喊杀的主父偃,此时居然诡异的给孟焕投去了一個和善的微笑。
这一幕倒是让同殿的其他人有些咂舌。
搞不懂主父偃什么时候居然这么好说话了。
“臣孟焕,拜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坐在上首刘彻一愣,随后露出一丝微笑:“万万岁?郿侯不去和东方朔学一学饶舌之术倒是可惜了,这天地下除了石头,哪里有会有万万岁的人。”
“嘿嘿!”孟焕不答话,老实巴交的挠了挠头,显得很是天真无邪。
“好了,本来你身上带伤,朕也不想叫你过来,
只不过当下有一份从敦煌郡传回来的信件,你对河西四郡的情况比较了解,你可以先看看,然后说一说想法。”
刚刚站回刘彻身边的苏文立刻捧起一卷文书,向前递给了孟焕。
精细的羊皮卷,摊开后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孟焕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西域有变,乌孙与大宛交战,乌孙胜,夺康居、庸延二地。”
“康居是大宛的盟友,相当于战略缓冲地,彼之唇舌,唇亡则齿寒的道理,毋寡不会不知道。”
而且没记错的话,李广利两征大宛,其中消耗时间最长的,就是围攻康居城而不下。
康居虽小,却易守难攻。
李广利带的可是汉军精锐,就算是头猪指挥,那也不是康居能坚守住的。
可偏偏康居顶住了。
如今骤闻这座神奇的小城居然真的失守,还搭上了大宛最大的产粮地庸延,这如何能不让他感觉诡异。
“陛下,看来西域一定是发生了某件大事。
大宛与乌孙同为大国,互相之间也是连年征战,在野外大宛人或许不是乌孙的对手,但是论攻城,乌孙绝对不会有攻陷大宛龟甲城墙的实力。”
这也是让孟焕最迷惑的事情。
大宛虽然有良马,但是骑兵却并不算多,各种战争打法都极度依赖步兵方阵。
无论是对决怎样的对手,都一定是步兵法阵将敌人死死钳住,出现劣势,才会让骑兵发动如同自杀式的冲击一样,给方阵争取获胜的关键。
或许这也是非游牧民族在运用骑兵的一大劣势问题。
控马的技巧不足,就靠前赴后继的死士冲锋来凑。
先前与孟焕有过一段不对付的庄青翟,此时好像没有了过往的恩怨纠葛,面色有些凝重面对着孟焕问道。
“年后要防止军臣老贼的反扑,张掖是朔方的侧翼防护。”
“如今西域又有变数,可否会影响到年后大战对朔方大军的援护?”
就连薛泽也忍不住开口问道:“听博望侯说过,那乌孙的太孙军须靡好像是郿侯的生死之交,若是寻求军须靡的帮助,是否能延缓他们对大宛的攻势。”
早在孟焕提出西进之策,描述无限蓝图的时候。
当时就定下了一个基调,西进是必然。
如果因为与匈奴的作战,导致西域又崛起一个如同冒顿一般的人物,在战线西侧变成大汉新的威胁。
这一幕是在场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而孟焕脑海里回想起了原本的军须靡,无奈的摇了摇头。
“公是公,私是私,老昆弥猎骄靡已经步入了黄昏多年,军须靡是他最得意的继承人,此人重情,但是更在乎乌孙未来的发展。”
“原先之所以能帮助我们,其实也是在互惠互利,他们借助迎汉使的事情,斩断匈奴对他们的控制,同时也是一次宣告,告知西域其他城邦国家,乌孙已经崛起,即将成为新的西域霸主。”
“只可惜当初的毋寡王并没有看到这一层含义,根本没有派出自己人来参与会盟,还是第二城邦主兰隆戈……”
说到这里,孟焕不由得一愣。
“兰隆戈……”
“或许,大宛国如果能多坚持一段时间,占据疏勒和乌兹地区的兰隆戈,可以抗衡住乌孙的攻势。”
“年后我们能给予兰隆戈更多支持的话,或许乌孙称霸之路,便不会那么平稳。”
众臣有些明悟,兰隆戈这个名字也在使臣归国的那一次朝议中被提及过。
作为大宛第二大城邦城主,除了作战勇猛,能堪破乌孙动机,参与当时的会盟。
在脑子上有可能比毋寡更加聪慧。
“为何不请大月氏出手?”刘彻好像还对大月氏抱有着某些幻想。
却见孟焕又是轻轻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很难,大月氏当前的国策,是对身毒地区的攻伐占领。
且已经有了不小的成效,此时让他们去对付如日中天的乌孙,乃真尔朵不会答应。”
就在此时,只听一向主张与匈奴和亲,换取和平的主和派代表狄山,难得出声表述自己的意见。
“陛下,臣有一策,可使乌孙无患。”
狄山还没开口,一旁站立霍去病的就忍不住打断,并发出讥讽。
“你不用张嘴,我都知道你憋不出两句好话,又是派公主和亲,换取乌孙的支持与安静是吧!”
侧殿内顿时响起一阵窃笑声。
显然是彼此间都非常了解,遇事不决嫁公主,主和派的老操作了!
而狄山没有一点羞臊,反而是大声称赞着霍去病:“冠军侯聪慧,看来也是支持这个思路。”
“臣,狄山认为,可派宗室王女和亲,可做两策要求。”
“对大宛停战,以及要求乌孙国出兵,参与我等对匈奴的战役。”
此言一出,不少大臣觉得很是合理,一个小小的公主而已,就能换取停战和支持,何乐而不为。
而孟焕却是捂住了脸:“恐怕很难,军须靡不是贪图女色之辈。”
“谁说是嫁于军须靡?要嫁自然是要嫁给猎骄靡,猎骄靡才是乌孙的昆弥,才是最后抉择是战是和的关键人物。”
“……”
“狄博士,你知道猎骄靡今年多大了吗?还能活多久?”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维持住西域的和平,些许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这一刻,刘彻面上出现阴沉。
而孟焕已经撸起了袖子。
“不好意思,狄博士你在说的什么?我刚刚有些耳鸣,没太听清楚,麻烦狄博士你再重新组织一下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