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潇潇,阴山,草原上得天独厚的一处至宝之地。
和去年的主动出击不同,这一次主要是防守。
对比于匈奴来说,防守可谓是汉人的擅长方向。
卫青指挥着大军,手下苏建、荀彘在朔方城外建立营盘,如同朔方城的一对牛角一般,作为偏师拱卫着居中调度的卫青主力。
在其外,还有孟焕所带来的征西军所部,驻于阴山中部,随时注意朔方城的战事。
至于还有一支被霍去病所带来的万余精锐汉骑,则是已经不见了动向。
仿佛犹如幽灵一般,往东而去,在辽阔的草原上不见了踪迹。
无数探马向前探寻,时至白露微霜,远处的天际线上,才缓缓出现如潮水般涌来的匈奴大军。
阴山山麓,支峰狼山的一处断崖平台上,孟焕带着贺兰奔眺望着远处草原上的景象。
距离太远,一支支气势磅礴的匈奴骑兵,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蚁群。
扬起沙尘漫天的同时,不停的在左右牛角大营倾泻下瓢泼的箭雨。
孟焕饶有兴致的拿着手中的石子眺望战局。
“咦?这石头有点意思?”
手掌心明显有些沾染上了不知名物体的气味。
孟焕轻轻抬手,在鼻尖轻嗅。
“呵,我说怎么有种硫磺味,原来是一块原生铁矿石!”
“看这上面明显有刻划的痕迹,想来以前右贤王部没少挖掘吧,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没见到他曾经大规模列装过铁器。”
站在一旁的贺兰奔闻言,立刻低眉顺目的附和道:“大将军说笑了。”
“要是有矿石就能做出成装,那些蛮子以前也不至于那么渴求我们大汉的铁匠和冶炼匠人。”
“哈哈哈,你这厮倒是角色转变颇快,这就开始用蛮子称呼以前的袍泽,自诩汉人了?”
贺兰奔义正言辞:“我们以前可是生活在陇西和北地的贺兰部,陇西与北地自古就是华夏领土,我等土生土长的苗裔自然也炎黄之后,大汉子民!”
很好,很不错。
孟焕对贺兰奔的态度很欣赏。
作为归汉之人,就该有这样的信念,要是态度都转变不过来,这些人也不配被他一步步往上晋升,奔着封侯的方向去培养。
“虽然匈奴人愚钝,可也不至于连基本的攻城、拔寨战术都不会吧!”
看着草原上乌泱泱的骑阵,一支万骑队呼啸而过,朝着营寨送去一大波弓箭。
杀伤性不得而知,但是除了那群骑砍的老梆子玩家,从来没听说过有谁攻城用游骑兵。
箭矢这么不要钱的射,这要是让诸葛丞相知道了,指不定笑成什么样。
贺兰奔自然也看到这一景象,捏着修剪得如同文士一般的胡须,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大将军,确实有些蹊跷,这种轮替骑射的打法,其实一般都是蛮子们,面对我方结成盾阵后的消磨之策。”
“在草原上,左谷……伊稚斜那个蛮子头头算得上是最厉害的统帅,他不应该不知道这样的攻城不仅毫无作用,反而会致使箭矢大量消耗。”
孟焕点了点头,一脸凝重的看了一下立在石板上的简易日晷。
“不着急,既然伊稚斜有意藏拙,那就让他藏住好了。”
“如此庞大的军势,我不信他们一直围在寒冬都不上点真本事。”
如果真的拖到冬季,孟焕反而求之不得。
他的张掖郡现在别的不多,就特么人口最多,根本不需要依靠士兵军垦。
朔方大军也不遑多让,人家百分之八十都是大汉正规军,领的是陛下的军费。
在这种关键时刻打一打消耗战,想必陛下和薛丞相应该还是舍得的。
到时候这些匈奴人想退可就没有那么容易。
等到他们着急,就是彻底发动反攻的时候。
“来人,通知下去,除却唐柿所部前军,其他人就地休整!”
“贺兰,叫你的人去把守一番各个山隘,别管粗细程度能不能过人,给我把阴山这条山脉线看死,一支兔子都不可以给我放下来!”
“末将听令!”
说罢,孟焕也就如同一個田间劳作结束后的农人一样,靠着一颗歪脖子说坐躺了下来。
拖吧,拖吧,虽然不清楚伊稚斜在搞些什么,不过不重要了。
不论这些人为了单于之位怎么内斗,只要匈奴人的兵力消耗到一定的程度。
上穷碧落下黄泉,自己也得把他们追击到死。
至于伊稚斜会不会顺着这条山脉,学他当年强度焉支山一样玩一次突然袭击,问题都不大。
自己可不是毫无防备的休屠、浑邪二王。
只要堵住山口,来多少就堵死多少。
“咦?”
联想到自己自己隔着老远接应卫青,孟焕突然有种玄妙的感觉。
“有点意思,混着混着,我怎么觉得自己有点格鲁希的意思?”
自己看似清闲,依山脉驻扎隐藏,可是战略意义非常重要。
关键时刻,自己这一支骑兵大军就是奇兵天降。
要是失约,搞不好卫青还真有可能像拿破仑一样,被人痛击战败。
摇了摇头,挥散心中杂念,孟焕也是打起精神,纵使再怎么无聊,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战局。
一旦发生异变,卫青所在的朔方城有任何陷落的危机,那就是他出兵的时机。
……
接下来,就是一连数日的雷声大,雨点小。
也不知道伊稚斜射出了多少支箭矢。
他的军队就和每天上班打卡一样,清晨时分锣鼓喧天,浩浩荡荡的发起进攻。
一直战斗到下午黄昏前,又如水银泻地一般退去。
整个过程流畅无比,就像是经历了无数次彩排后,自然而然的行为。
直到在第六天的时候,孟焕看着身边神出魂外,都开始学会发呆望天的卫兵,还有那哈欠连天,整个人困顿不已的贺兰奔,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不好!疲敌之策,示敌以弱!”
“来人!速传我军令,派人前往朔方城提醒征北大将军,敌有诈,莫轻视!”
众人顿时一个激灵,瞬间灵魂回归身体,手忙脚乱的跑出去两名亲卫,一人朝自家中军跑去,一人顺着山路直奔朔方城。
可就在传令兵刚刚离开的时候,眼前的战局已经出现了变局。
只见原本像是在给牛角双营刮痧的匈奴人骑兵,突然一改先前修脚,砍脚皮的颓靡,瞬间化作一只下山猛虎,英勇骁锐的砸向了简易的木质夯土营寨。
一支奇怪的骑兵拖拽着一团团黑烟滚滚的火团,通过迂回的战术,借用惯性,将这一团团火球砸入了城寨之中。
随后便是一直未曾现身的攻城方阵迅速冲杀,攀附云梯,重锤冲门。
两侧大营瞬间被攻破。
左侧苏建还算应对得当,看着‘小蚂蚁’们互相掐架,靠内的那一侧汉军虽然措手不及,至少还是慢慢的压着匈奴人往外推。
右侧大营的荀彘情况很不乐观。
事发突然,半边营寨洞开,又因为没有及时堵回去,大量的骑兵从被撞倒拆毁的大门处进入,败相已经显现。
贺兰奔见状,大惊失色,急忙请战:“大将军,右营已被攻破,末将请战!”
“不着急,再等等!再等等!”
孟焕眯起了眼睛,看着右侧大营陷入混乱之中,心中也是有些诧异。
好一个伊稚斜,居然还会用计!
原来自己打的休屠、浑邪二王,还有憨憨右贤王都有种欺负傻子的意思。
合着匈奴里的聪明人是没被自己看见。
惯性思维害死人,这要是把他换成了荀彘,他的表现还指不定……
嗯,孟某人还是相信自己压回去的。
他对自己的武力实力,还有麾下治军的严谨性有着强烈的自信。
“不要着急,这才刚刚开始,哪有人一见到稍微有点颓势,就直接掀开底牌往死里干的?”
“否则这要是吓跑了伊稚斜,以后想吃掉他的部族,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孟焕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模样显得很是耐人寻味。
不过似乎又是想起了什么,像是在给自己做解释一样,又补了一句让人听不懂的话。
“我虽然也是在犹豫,可我并不是格鲁希。”
“于单啊,于单,如今局势已经对你们开始有利,你究竟会不会出现,真要是出现了又会从哪里出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