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各有千秋。

到了这一步，于单也没有更多的选择。

继续在这里耗着，等到卫青的大军赶到，再想走可就不好说了。

至于要不要回头和汉人玩命。

于单心里还是有点讲究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汉人的话说得好。

他于单才当了天的单于？

屁股底下的白狼皮还没坐热乎，他至于和这帮汉人较真吗？

而且先前那骇人心脾的重骑兵，简直就像是一帮豺狼游斗，突然出现一个猛犸象。

犯不上和铁疙瘩较劲。

匈奴人的战法，利则进，不利则退。

身披重重铁甲，还能和他这边的骑兵一样飒踏如星，那才叫骇人听闻。

“冲！所有向北进发，入了库布齐，本单于要让他们好看！”

一声令下，其余的骑兵万马齐喑，直往北去。

六七万骑兵向前迈进，浩荡奔腾的马匹也像是无可匹敌的兽潮一般。

古今中外，有听过抡着门柱砸城门的。

一人环抱住大纛，能倒拔垂杨柳的。

甚至是动辄托梁换柱，倒曳九牛的狠人，也在史书中有记。

可一人蚍蜉撼树，独挡数万兽潮奔袭的可没有吧。

不然那就不该放在历史上，分裂在神话和玄幻分类。

眼见着于单要走，霍去病倒是没有一人吓退百万师的本事。

带着手下的骑兵纷纷张弓搭箭，仗着马速便对着身后一阵骑射。

一时间人仰马翻，烟尘滚滚。

能进入到这支军队，跟随在冠军侯麾下效力的，都是经过汉武帝层层选拔，各大军中骑射一流，纵是没有马镫借力，也能匈奴人一般轻松在马背上脱手完成各种高超的骑术动作。

简而言之，集大汉之力，汇全国精英，一点都不为过。

占据有利的向前身位，利用疾驰的速度骑射，这一招一直都匈奴人特有的战术。

什么时候居然也沦落到被汉人如此欺辱的程度？

只可惜一万骑终究太少。

因为轻装上阵，极致精简了所携带的装备，箭矢数量也不多，寥寥二十多支射完以后，虽然对王廷的骑士们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可依旧是杯水车薪。

赛跑一段时间后，熟知这一带地形的赵破奴忍不住发声提醒了一遍霍去病。

“将军，不能再向前了！”

此时的‘肉夹馍’看起来格外的怪异，汉军在前面跑，匈奴人在身后追，匈奴人的身后又有一支打扮成汉军模样的匈奴人紧追不舍。

“过了这片草地就是库布齐沙漠，那一片流沙之地的地势更加开阔，若是这些匈奴人像狼群一样分散，我们恐怕根本拦截不住！”

霍去病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结义大兄的重骑兵。

那样的骑兵恐怕在沙漠地带不好走吧，一蹄一个深坑，要是遇到沙质柔软的地界，行将就错下，恐怕很容易折断马腿，或是伤了马蹄。

“可恶，这群苍蝇一样的存在，简直让人恶心！”

霍去病狠狠的甩下已经无箭可放的大弓，一点不见心疼，数次回头望了望奔腾的匈奴军阵。

“破奴，你怕死吗？”

赵破奴心中一凛，丝毫不带犹豫的坚定说道：“将军，自你从奴营中将我挑出，破奴之身就已经交付给了将军，能与您慨然赴死，是破奴心中最大的心愿。”

一旁的路博德见状，也是毫不犹豫的立马出声附和：“俺也一样！”

他可太了解霍去病的秉性了。

只是一开口，二人便摸透了自家将军的想法。

怕死是人之常情，但是人固有一死，能与自己敬仰的人共同赴死，又何尝不是一种军人的浪漫！

哪怕他的年岁还小，看起来非常稚嫩。

三人的目光又望向了李敢。

“我……”

李敢心中憋闷，有一句话总想吐出。

但是他是谁？飞将军李广的儿子。

像是霍去病这样被皇帝宠爱有加的外戚都不怕死，他堂堂飞将军之子难道还能比一個蒙受帝恩的外戚还不如？

“将军敢去，李敢必生死相随！”

这一刻，霍去病笑了，少年的面庞上终于露出几分属于他面庞的纯真。

战马靠近，重重的拍了拍李敢的肩膀。

这也是他一次认可这位飞将军之子。

“我倒是先前确实小看了你了，还算是条汉子！”

“不怕死就好，不怕死才能做我霍去病的兄弟！”

霍去病马槊高举，路博德等人立刻挥舞起手中的长戈做着旋转的动作。

然后各自领军，带着麾下的士卒做出迂回的动作。

不迂回还好，这一举动倒是把追在身后的于单又给弄迷糊了。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迂回做什么？难不成又想和我们同归于尽？”

霍去病先前大杀四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对这员小将可太有印象了。

先前要不是集中防御，说不得还真能让那小子杀到他眼前，惊爆他的眼球。

好在他的疑惑也不会太久，只是片刻之后，答案就呈现在他眼前。

前方汉军迂回，从正前方在于单右侧完成了集结。

这一部分的军阵，就是先前被他突出缺口，一路冲杀的军阵。

失去原本骑士的填充，在狂奔逃窜的阵型中最是凌乱。

“将士们！我结义的大兄是谁，想必你们也是心知肚明！”

“两年前，有我大兄四进四出，乱军从中生擒休屠王，我霍去病一向自认不弱于人，今日便要效仿孟征西，试一试这单于的斤两。”

“诸位都是我大汉各郡县的青年翘楚，军中骁勇之辈，今日之事，九死一生。可有人敢与我陷阵杀敌，有死无生？”

正如霍去病所言，大家都是数一数二的精锐，心气自然不低。

对于这种正当年的青年，战场上是最容易被主将精神感召，热血上头的年纪。

什么样的将军带出什么样的兵。

几乎没有太多的犹豫，在这种壮烈的时候，几乎是发问结束之后两三秒内。

片片桀骜的嘈杂声便很是随意的在汉骑中响起。

“哈哈哈，我可不愿随将军效死，建功立业还差不多！”

“小爷可是庐阳有头有脸的人物，十里八乡谁不夸咱一句俊后生？要死也该堂堂正正的死，可不能叫将军一人独美于前！”

“哼，不过是六七万匈奴人罢了，咱们一人分十颗头，这一仗打完，保管叫他们匈奴人还要倒欠我等每人三颗头。”

话语凌乱，各自都有性格，这群人有不少是家族次子，或是当地有名的俊秀豪侠，良家子中的良家子。

一马为先冲敌阵，万骑齐随荡云烟。

霍去病的龙头位置一出动，瞬间八方云集。

如雾如电的闪电袭击便又一次荡开了匈奴大军右侧的涟漪，杀开重重血路，直奔于单而去。

“护我！大将护我！”

这一次霍去病冲锋的速度更加凶猛，先前还是主动冲阵，如今的方向已经变成了两相对冲。

或许是冲击的阵型粗糙了不少。

人多总有意外来临。

仅是两两冲锋，战马交错。

汉骑便有数百人落马没了声息，随着不断的前进，落马的人数还在不停的上涨。

这些大部分从小锦衣玉食，堪称家中翘楚的英才战陨，足以让一般的将领畏手畏脚，战战兢兢的驻足不前。

可霍去病没有那些顾忌。

在他的字典中只有胜利！

在维持胜利的基础上，才会去考虑战损多寡的问题。

只要战争获利足够大，别说全军覆没，就连他自己都只是战争耗材的一员。

当然，他也从不相信自己会输。

“狭路相逢勇者胜！随我冲锋！直取于单！”

冲锋的方向直逼奔马逃窜的于单。

于单再次慌乱，急忙下令让近卫和亲军们向自己靠拢，密集紧凑，试图再次用血肉之躯做盾墙阻隔。

只是这一次，于单却忽视了一件事情。

随着他的变阵，匈奴主力的速度开始迟缓了下来。

看着紧随其后的贺兰奔所部恍若狼群一般，开始死死攀咬住这支王廷大军的尾巴，霍去病笑了！

“大势已成！灭匈大业就在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