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翌日清晨。
阳光顺着未央宫寝宫的窗棂,照射在华丽的卧榻之上。
让原本只是盖着一层薄被的刘彻被一股热意唤醒。
醒来后的第一时间不是去打理发汗的后背,而是捂着有些胀痛的额头。
“苏文!苏文!!”
寝宫大门被推开,黄门内侍苏文立刻端着温热的蜜水一路小跑进来。
简单几口蜜水入腹,稍微缓解了一番昨晚的开怀畅饮。
“古人诚不我欺,放纵作乐还是有代价的。”
“苏文,如今什么时辰了?”
守在一旁帮着刘彻换上正服的苏文根本不需要出门去确认日晷,总是能恰到好处的预判到刘彻的想法。
“如今刚到午时。”
“午时???”
“坏了,你怎么不提醒朕?今天不是有朝议吗?”
刘彻急忙起身,就想往外走去。
等到了门口,却被苏文轻轻拽住袖子,满带笑意的说道。
“陛下勿慌,今日朝议才来了丞相和几位中大夫。
其他的人吶,都派了家中门吏前来告罪,说是年岁已高,昨夜放纵后头疼欲裂,上不了朝议呢。”
刘彻莞尔一笑。
原来痛苦不止是自己啊!
“这批烈酒虽好,就是饮多了容易上头,以后你要多提醒朕,不可多饮误事!”
“是,臣下遵命!”
既然没有朝议,刘彻也就随意了许多。
干脆褪下正袍,箕着鞋子朝着门外走去。
寝宫之外,是满满当当停放了上百个大木箱。
刘彻为之一愣,脑海中思虑良久,才算想起了昨晚陆恢的回禀。
“这些钱财全部发配给司农府,不易储存的变卖成粮秣钱财,平等分成两份,随开春的军粮军饷发往张掖和朔方。”
刘彻随意的打开了其中一个木箱,取出一罐还沾染着泥巴的酒坛,轻轻抿了一口。
有点涩,还带着一点苦味。
一般情况下,少府采买是绝对看不上这种残次品一样的浊酒。
可刘彻却是如饮甘霖,只觉得世间再美味的佳酿,也不如这一坛被百姓尘封珍藏的浊酒。
“这一坛给朕留下,其他的,想办法给将士们尝尝。”
或许是百姓的心意会被那群骄兵悍将们误会,刘彻又沉声补了一句。
“告诉他们,这是长安城的百姓,感念他们的功绩,自发酬谢的自酿。
让丞相再将精酿一并送去万坛,免得让人误解,觉得朕刻薄寡恩!”
苏文低头称是。
简单查看这些木箱之后,开春加赋,筹备攻伐西域乌孙国的打算,便少了许多。
这是一群可爱的人啊,或许孟焕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苦一苦百姓,但是不能苦大汉的百姓,挑起事端的是那些德不配位的番邦愚王,自然也要那些番邦异国的人来偿还应有的代价。”
就在刘彻对着这些物件感怀之时,羽林军上前禀报。
“陛下,宫外有征西军侦骑来报!”
“征西军?他们不是去漠北追击王廷的军队,说是要拔除匈奴王廷吗?
这大冬天的这么快就结束战事了?”
羽林军兵士解释道:“回禀陛下,不是郿侯所在的征西军,是救援大宛国的征西军,主将赵德邦!”
刘彻露出玩味的笑容:“哦?看你这不急不缓的样子,可是西域那边有什么好消息传来?”
“盖将军救援大宛奥古斯城,阵斩乌孙左都靡大将,与奥古斯城守军前后夹击,乌孙国大败!”
站在一旁的苏文才刚刚瞧见刘彻微微上扬的嘴角,立刻欠身跪伏道喜。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正是陛下英明神武,四边将士才能在明君的光辉下连连得胜!”
刘彻嘴角微微上扬。
平时他极少喜怒露于言表,可是这几天他实在是忍不住。
解决掉自古以来诸夏的心腹大患之后,打败乌孙国虽然也是一件大事,但是却显得没有那么的重要。
不过在开心之余,能增添一份新的喜悦,那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将士们敢于用命,与朕何干?再敢胡言乱语,故意阿谀谄媚,小心朕赏你廷杖!”
苏文这才乐呵呵的笑着称是,退在一旁。
“且记下此事,明日朝议,要连带西域的那支征西军一起论功行赏。”
“不过先前你所说的盖将军,那是哪一位?”
羽林军兵士无从回答,好在苏文博闻多记。
“陛下,先前毛翀出使遭遇临羌国伏击,郿侯曾有上报过,征服临羌国的,就是他麾下的陈奇、盖德马二位将军!”
刘彻恍然,好像是有这么两号人物。
“孟焕这小子倒是气运非凡啊,我听说他的身边还有個唐柿,也是一员难得的冲阵猛将吧!”
苏文补充提醒道:“还有弘农杨家的那位嫡长子继承人,杨敞!”
“他倒是好福气,麾下人才济济。”
“我将李蔡、苏建他们给了卫青,将李敢、赵破虏等人给了去病,本来还有些许觉得薄待了他。”
“如今看来没有这些成名已久的骄兵悍将,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避免了有人不服,坏了他的计划。”
涉及到刘彻评价他人的时候,苏文就识趣的闭上了嘴,免得日后出现反复的时候被波及。
这就是宦官独特的求生之道。
“陛下,还有一事,是赵将军八百里加急,特意提前传回长安。”
“何事还要特意单独去说?”
“是乌孙国那边,左都靡刚刚战败,赤谷城的使臣就已经出发,踏上了前来长安的路程。”
乌孙国派使团要来长安?
刘彻与苏文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有料到对方居然这么果断。
这说明什么?胜负还没分,对方已经做好了求和的准备?
“赵德邦可有说明使团所为何事?”
“侦骑只有一句话回传,乌孙国请求上表陛下为天单于!”
“天单于???”
刘彻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不明所以的神情。
单于是何意?
单于全称为撑犁孤涂单于。
在匈奴社会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巨大的权力,是匈奴人对他们部落联盟首领的专称。
“撑犁”意为“天”,“孤涂”意为“子”,单于即“天子”之意。
这一称号体现了头曼单于对自己至高无上地位的强调。
头曼单于是匈奴历史上的第一位单于,也是冒顿单于的父亲。
他把自己比作天子,也就是当时战国时期的周天子。
用字面意思去理解,天单于,意思就是比天子还要大的天子?
天父?
简直就是离了个大谱。
得亏孟焕不在现场,不然高低要抄起家伙和乌孙人拼命。
他前面十八年到处埋壁画,刻碑文,合着他还没来得及给后世弄上自古以来……
乌孙人直接就把宗教入侵扣在自家皇帝头上了呗?
刘彻也是理解不能,怔在原地一直蹙紧了眉头。
“天单于?单于是匈奴人的称呼,如今匈奴人都被朕的军队打败,他们好意思叫朕,天单于!?”
本来清晨起来美好的心情,瞬间被这一计称谓弄得烟消云散。
你要说猎骄靡爷孙俩聪明吧,他们知道做事留一线,战胜大宛就是西域霸主,打输了立马派使团去向大汉朝贡。
骑墙两头跑,他们是一点都不含糊。
可偏偏你朝贡也好,乞降也罢,都能化解危机。
偏偏要自作主张的给人冠以一个天单于的名号。
看着刘彻怒意狂涌的模样,苏文也是噤若寒蝉,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的问道。
“陛下,那乌孙使团还要见吗?”
刘彻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朝着羽林军的兵士招了招手。
“让陆恢派个人去朔方城候着,等到郿侯从漠北归来,立即让人将战报给朕送来。”
“另外,给河西四郡,连带沿途各郡郡守都送去一封信。
给那些乌孙国的使团找点事情做做,明年要是使团在朔方信使之前赶到长安,全都给朕提头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