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登州至许州,一千多里的路途,庄永两人每天早上天不亮就上路,一直到夜色降临方才歇脚,一直走了八天,在正月十四这一天才走到了东京城。
“小郎,明日就是上元节了,不如在京中休息一日,正月十六日再回许州。京城到许州,不过一日路程。”看着不远处的东京城,永平提议到。
对于永平的提议,庄永有些心动。
大周上承前宋风俗习惯,自皇室到民间,除了过年以外,最看重的节日就是上元节。
朝廷规定,自正月十四日开始到正月十六日,朝廷放假三天。
正月十四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挂起自己制作好的花灯,这一天也叫做试灯节。
见庄永还有些犹豫,永平继续说到:“小郎,赶了七八天的路,实在是劳累的紧。即便是我们明日赶到许州老家,恰好赶上上月节,哪怕是在二老爷家中,也不如自家啊。”
庄永思考片刻,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一则就向永平说的那样,干了七八天的路程,人困马乏;二则是恰逢上元佳节,在别人家中过节,终究不是滋味。“每逢佳节倍思亲”,若是在别人家过节,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走喽,回家喽——”
永平轻轻甩了一下马鞭,赶着马车往家中而去。
正月十四的东京城,已经是热闹非凡。
马车在道路上艰难地行进着。平日里两刻钟就能走到家的路程,足足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走到家门口。
大街上都是提着灯笼走来走去的人们,大多数人都穿着白色衣服,这就是所谓的“走百病”,寓意着将百病赶走,人们都有一个健健康康的身体。而且不管男女老少,头上都簪着花,花枝满头,真真是一個行走的大花园。
“刘妈妈,刘妈妈。”到了家门口,永平将庄永扶下马车,就赶紧上前叫门。
庄儒他们虽然去岁离开京城前往登州,但是京城宅院也留下了两三个仆人看家护院。趁着永平喊门的时间,庄永仔细观察着自家大门上挂着的两盏花灯——都是鱼灯,一个是橘黄色的,一个是大红色的。
片刻后,打开房门的刘妈妈看到是庄永和永平,很是惊讶,随即便是欢喜:“小郎,永平,你们怎么回来了。快,快,赶紧进屋......”
进了屋中,刘妈妈很是关心的询问起来:“小郎,永平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你们不是和主君还有夫人在登州吗?”
庄永说到:“下个月我要在许州老家参加科考,所以就提前回来了。明日我们在家中歇息一天,正月十六我们就要回老家。”
“小郎就要参加科考了?可真是快呀。”刘妈妈感慨起来。“不过要说也是,有主君在,小郎的学业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奴婢在这里,提前恭祝小郎高中。”
“借刘妈妈吉言。”庄永笑了笑。
“小郎,你先休息片刻,厨房里正在做饭,等下就可以吃饭了。”
“好,好。刘妈妈你去吧。”
用罢了晚饭,庄永决定放松一下,出去逛一逛。
自正月十四到正月十六,整个东京城金吾不禁——没有宵禁,每日里百姓们可以不分昼夜闲游嘻嘻。
此时,月已上柳梢头。
家家户户的花灯都已经点亮。处处都是灯火交映,好一幅太平盛世。
走到大街上,更是热闹非凡。
街道两旁,有许多花灯在展示着,各种各样的造型都有。有动物造型如鲤鱼、老虎、狮子,有各色神仙佛像,也有各种戏曲人物。风一吹动,这些人物动物造型宛如活了一样。
此时若是现代人此时来到这里,更让他感到惊讶的,大概就是每个人头上都会带着花灯。人在街上四处漫步玩耍,头上的花灯则在四处闪烁。
这就是大周的风俗习惯,这也是自前宋流传下来的风俗。
就像金盈之在《新编醉翁谈录》中有记载这样的场景:“妇人又为灯球灯笼,大如枣栗,加珠翠之饰,合成妇人竞戴之。”
能工巧匠们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和高超手艺,将灯笼制作的如同大枣和板栗一般大小,再用翡翠珍珠加以装饰,引来满城的女子都来佩戴。毕竟谁不想戴上这么一件光彩夺目的饰品。
吕原明在他的著作《岁时杂记》也有记载:“京城上元节以熟枣捣炭,丸为弹,傅之铁支而点火,谓之‘火杨梅’,亦以插从卒头上。又作莲花牡丹灯碗,从卒顶之。”
女士们头上戴着花灯,男士们也是一样的。
不过看着一个二个头上顶着这么些花灯,庄永虽然觉得非常好感,不过心里还是不免嘀咕起来:“这一个二个盯着灯,难道不怕一个不小心,头上的头发被烧的干干净净的?”
当然,庄永也就在心里诽谤一下,要真是说出来,说不定东京城里就会发生一件惨无人道的打人案件了。不过,就算他真是挨了打想要到衙门口去告状也告不了——人家放假了!
一路上千灯万盏,宛如火树银花绽放,整个天地都被点亮。
此情此景,很难不让人想起词龙辛弃疾那首著名的《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也不知道,我的那个人,会是谁?”庄永在心里也有些期盼。不过随着思绪飘散,他一时间竟然也有些伤感起来。“也不知道,在自己原来那个世界,爸爸妈妈过得怎么样?老婆过得怎么样?也不知道他们习惯不习惯已经没有了我的日子。最好,就让我在他们的记忆中消失了吧......”
想到这里,庄永忍不住又轻吟起欧阳修那首《生查子·元夕》:“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