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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彩说完以后,便直接退回班列,一副恭谨模样

此时郑彩看似将主动权让给了鲁监国,但就算鲁监国直接同意借船也无用

船在他郑彩手里,若是最终他不想借,随便找个借口拒绝就是了,桂监国一方又能奈他如何

随着郑彩将皮球再次抛回,张家玉也是再次看向鲁监国以及熊汝霖

鲁监国脸上不动声色,看似正在沉思,但实际上目光却是偷偷瞥向下方的熊汝霖,而熊汝霖则是眉头紧皱,久久不语

堂中一时间陷入沉默里,张煌言看着上方沉默的熊汝霖与鲁监国,犹豫片刻,脸上却是忽然闪过坚定神色,直接迈步出列,恭声说道

“监国殿下,熊阁老,清虏入关,蹂躏中原,此时清虏方是我中原大敌”

“如今清虏于粤省新败,于闽省兵力捉襟见肘,而我大明桂鲁两藩却是大军云集,此乃甲申以后我大明形势最优之时”

“若我等能于闽省大败清虏,必将大挫清虏气焰,振奋我大明天下人心,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辱,臣斗胆,请殿下出借兵船,与桂王携手击溃清虏,复我大明疆土”

张煌言说完以后,便躬身行礼,深拜不起,上方的鲁监国脸上亦是神色错愕,眼中更是茫然无措

但没等他再做反应,兵部尚书钱肃乐,户部侍郎沈宸荃,兵部侍郎沈廷扬等人,却皆是忽然出列,齐齐出声

“臣等附议,请殿下与桂王联手,击溃清虏,扬我大明天威”

钱肃乐等人在浙省为清虏击溃,手下兵卒亲员俱丧,若说对清虏之恨,谁能比得过他们

若是此时张家玉是让他们一方出兵行险,他们或许会犹豫,但只是出借兵船运兵,他们却是不愿再去阻止

熊汝霖见得下方众臣皆是出列附议,脸色也是微变,沉默片刻,终于是开口说道

“清虏当前,桂鲁两朝携手亦是应当,但既是桂监国欲借我朝兵船破敌,那有些事亦需说清楚”

上方的鲁监国及堂中众臣,听得熊汝霖口中桂监国几字,脸色顿时一变,但不等众人开口,熊汝霖便继续说道

“此时既是双方联手,那我鲁监国一朝与桂监国一朝便是盟友”

“此战之后,桂监国与我鲁监国一朝当互为兄弟之朝,双方同为监国,共同恢复我大明社稷,双方不得攻伐,且一方有难之时,另一方当尽力出兵……”

熊汝霖实际上便是以借船为条件,要求桂监国正式承认鲁监国一朝的合法性,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后面那句双方互相不得攻伐

上方的鲁监国听得熊汝霖所言,脸上非但不怒,反而是频频点头

唐鲁争立之时,他们之所以要争,那是因为他们手中握着大半个浙省,而现在他们这一行人如同丧家之犬,孤身逃到闽省,哪里还敢去争什么唯一正统

对面那桂监国不仅是神宗帝裔,手握数万大军,更是刚刚在粤省击溃了数万清虏

他们此时虽然一口一個桂王的叫着,但其实无论是熊汝霖还是鲁监国都很清楚,他们是决计争不过桂监国一方的

至于所谓的以自家这个先立而出的鲁监国名号,令桂王投诚麾下,那更是想都不敢想

他们此时所想,只是让桂监国承认他们的监国名号,这样他们便能继续保持自身的独立

只是熊汝霖等人想的虽好,但张家玉听得熊汝霖所言,脸色却是瞬间便冷了下来,没等熊汝霖说完,便直接开口打断

“在下只是一介使臣,此来只是为了向鲁王借船击虏,雨殷公所谓的盟约之事,非是下官所能过问,雨殷公也莫要再提”

熊汝霖见得张家玉冷言打断,先是一愣,脸色也是立时闪过一丝恼怒,看着下方的张家玉,冷声喝道

“张玄子,你当知此时是你桂监国一朝要求我们出借兵船,若是连互相承认身份都做不到,那你还上岛来做什么,当真以为我等是你桂监国一朝的下属不成!”,张家玉取字便是玄子

堂中张煌言等人看着忽然间便剑拔弩张的二人,皆是神色愕然,然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张家玉便已然冷声喝道

“不错,本官此来,正是奉朝廷之令,令鲁王借船运兵,助我大明朝廷击溃清虏”

张家玉脸上神色冰冷,却是分毫不让,同样是厉声开口

此时不要说张煌言郑彩等鲁监国之臣,连排在右侧队尾的施琅,听得张家玉所言,心中亦是捏了一把汗

这里可是鲁监国居所,若是惹得这鲁监国不快,一怒之下就是斩了这张家玉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这张家玉却是颐指气使,直把这鲁监国当成朝廷下臣,当真是胆大包天

施琅看着堂中一副理直气壮模样的张家玉,心中亦是升起一丝敬佩,张同敞也好,张家玉也罢,这桂监国一朝之臣,看似表面上谦恭有礼,但真做起事来,却是一个比一个霸道,这桂监国一朝怎的竟是出的这等不怕死的大臣!

施琅心中虽是感慨,但很快也是意识到此时的形势恐怕不妙,张家玉此时自是说的痛快,但鲁监国一方恐怕就要恼羞成怒了

果然,下一刻上方的熊汝霖便是怒极反笑,看着下方的张家玉,冷声喝道

“既是如此,张郎中便请回吧,我们两方没什么可谈的了”

下方的钱肃乐张煌言等人闻言脸色一变,但见着上方神色也变得难看起来的鲁监国,心中略一犹豫,最终却还是无人开口

他们此时毕竟皆是鲁监国臣子,而此时这张家玉俨然是把他们这一方当成了下属,所谓主辱臣死,此时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再发声劝说了

张家玉看着堂中神色冷肃的众臣,脸上却是不为所动,虽说监国殿下临行之时,已经允他见机行事,但再怎么见机行事,他也不可能有资格替朝廷去与鲁监国订立条约

实际上,就是张家玉有这个权力,他也绝不可能去承认什么鲁监国

如今这天下只能有一个皇帝,一个正统,那就是桂监国殿下!

除了殿下以外,其余所有妄图监国称制之人,皆是乱臣贼子,应当立即绞杀诛灭

这个原则,在桂监国领人死守广州,最终击溃李成栋后,已经是朝中如今所有大臣的共识

张家玉见得熊汝霖等人已然无法沟通,于是也不再浪费时间,直接看向右侧首位的郑彩,开口说道

“郑将军,可还记得张某这昔年故人”

郑彩见得张家玉向自己看来,脸上神色也是微变,但郑彩脸上很快也是恢复了平静,脸上不动声色,开口说道

“年许不见,未曾想张监军竟还是这般刚直,当真是一点没变”

隆武朝时,张家玉受隆武帝之命前往军中监军,而张家玉所监的正好便是郑彩之军

隆武帝有心恢复,令郑彩出衫关西复赣省,张家玉也和郑彩一起出征

他们这一行人刚出衫关进入赣省,见得清军抵达,郑彩还未交手却已然为清军吓住,直接逃回闽省以图自保,此次所谓的西征,也就以如此滑稽的方式宣告结束

张家玉也正是因为此次虎头蛇尾的出征,意识到郑家之军不可信,这才一怒之下自请募兵潮惠,想要征募一支完全听令于朝廷的军卒

只是还未等张家玉招募到兵卒,隆武帝便已然蒙难,张家玉也只得逃回家乡

张家玉因为曾监军郑彩,所以对郑彩此人性情有所了解,也才有此时这故人一说

熊汝霖等人见张家玉竟直接抛开他们,与郑彩论起交情,脸上神色也是一变,但没等他们阻止,张家玉便已然开口

“我与将军乃是旧识,明人不说暗话,此时鲁王麾下军卒大半皆在将军麾下,若是战事一起,只有也只能是将军亲自领兵出征,在下此言可对”

“是又如何”

郑彩轻声开口,脸上却是不置可否,但张家玉听得郑彩搭话,眼中立时闪过一道精芒,心中一定

张家玉环视众人一圈,而后却是直接看向上方的鲁监国,冷声开口

“鲁王此时不肯借船,看似可以隔岸观火,坐等渔利,但实际上鲁王却是在玩火自焚,自取灭亡”

“桂监国殿下拥兵数万,我等此时借船不过是为了一举破敌,若是此时闽省战事不利,我等随时可撤回粤省,据守分水关”

“诸位以为,真到那时,清虏是会先攻朝廷大军据守的分水关,还是会先攻你鲁王的中左所”

张家玉声色俱厉,而熊汝霖等人闻言,脸色亦是一变

他们先前一直想着桂监国与清虏两败俱伤,但却没有意识到,桂监国等人完全可以放弃闽省,撤回粤省

一旦桂监国等人大军撤走,在粤省桂监国与鲁监国之间,清虏几乎必定会先来攻灭鲁监国等人

中左所就在闽省腹心之侧,只要乘上海船,几乎片刻就可登陆闽省,袭击闽省沿海各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清军怎么可能容忍鲁监国这些人留在中左所岛上

在没有解决中左所岛上的鲁监国以前,清军甚至都不敢进兵粤省,万一他们进兵粤省之时,岛上的鲁监国趁机来个偷袭,谁能能受得了

张家玉见得堂中众人神色骤变,又是看向右侧的郑彩,朗声开口

“若朝廷大军退回粤省,清虏之军必定来攻中左所,而岛上此时唯一有能力抵御清虏的便是郑将军,敢问郑将军准备好以一己之力,对抗闽省这数万清虏了吗”

郑彩听到此处,脸上神色也终于是沉了下来,这不仅是威胁,也同样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实

桂监国等人如果撤了,清虏一旦来攻,必定是郑彩与杨耿二人顶上去,他们不上,难道还指望张名振那几千残兵去挡住清虏大军不成

张家玉看向堂中众人,再次冷声开口

“诸位需知,此时借船与朝廷,不仅是在协助朝廷灭虏,更是你等如今唯一的生机”

“朝廷与鲁王及诸位还有情义可谈,但若是落到清虏手中,你等却是绝无生路!”

上方的鲁监国听得张家玉所言,脸色也是慌乱起来,他们刚刚才逃至闽省,难道又要开始逃了吗

张家玉看着上方陡然色变的鲁监国,眼中却是若有所思,但他却没有多说,反而是看向右侧的郑彩

此时岛上的形势张家玉已然知悉,鲁监国等人虽是名为监国首辅,但实际上只是一个幌子,真正能决定是否借船的还是这郑彩

“郑将军此时借船,不仅是在解除自身之危,更是在协助朝廷剿灭清虏”

“而且将军此时与朝廷结下这一份情谊,日后也能多上一条退路,郑将军以为然否”

郑彩闻言,眼中也是一亮,而一旁的钱肃乐听得张家玉这赤裸裸的拉拢之言,也是再也忍受不住,直接开口喝道

“建国公乃我朝肱骨,素来忠义,又何须什么退路,张郎中莫要在此挑拨离间,如此行径可非是君子所为”

钱肃乐声音清朗,但钱肃乐说完以后,一旁的郑彩却是一语不发

鲁监国熊汝霖等人见状,脸色也是立时一沉,而张家玉见得郑彩模样,心中却是对借船一事愈发有把握

郑彩此时的反应并没有出乎张家玉的预料,郑彩此人精于算计,向来以自身利益为先

忠义?若是这郑彩真的忠义,当年又怎么可能见得清军前锋,便领军逃回闽省

这郑彩连隆武帝都不忠,又怎么可能会去忠什么鲁监国

张家玉看着堂中还欲再言的钱肃乐,扫了堂中众人一眼,忽然厉声开口

“清虏关外蛮夷,侵我中原,夺我汉家疆土,驱除鞑虏乃是天下大义,此时谁敢阻挠此事,谁便是自绝于天下”

“在下刚才所言,不仅是说与郑将军听,也是说与在场诸位所听”

“诸位此时借船助朝廷破敌,便说明诸位大义未失,仍是我汉家之民,此时借船不仅是在给郑将军留后路,亦是在给鲁王以及你等所有人留后路”

堂中众人闻言,也终于是彻底沉默下来,他们也听明白了张家玉的意思,此时若是借船,那就说明他们仍心存大义,日后若是来投,朝廷仍会认可他们是汉家之民,可以予以接纳

但若是此时仍是不肯借船,那就说明此人不顾大局,已是自绝于天下,这种人日后就是再想来投桂监国,桂监国也是不会要的

这张家玉开口闭口,俨然以天下正统自居,众人很想开口驳斥,但话到嘴边,众人心中却是一阵没底

桂监国自身拥兵数万,更是在粤省一战击溃数万清虏,而他们这鲁监国朝廷一路溃逃,谁能说得准日后自己没有投奔桂监国朝廷的一天

而郑彩闻言,心中更是暗暗点头,如今天下形势莫测,不说多的,只说几月以前,他如何能料到自己竟会反叛郑芝龙,又如何敢想自己会成为一朝国公

自己虽是打定主意借这鲁监国做一番事业,但谁知以后形势会是如何,此前因为争取郑鸿逵等人他与桂监国朝廷已然闹得很僵,但此时若能借此机会与这桂监国朝廷结下一份善缘,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却也是极好的选择

郑彩想到此处,也是不再犹豫,直接开口说道

“张郎中虽说只是要借船运兵,但我等两方终归是分属两军,你等士卒一旦上得船来,如何保证莪麾下战船安全”

郑彩的意思很明显,张家玉等人虽说是要运兵,但一旦这些手持刀枪的士卒到了船上,谁知道这些人会做什么

张家玉听得郑彩所言,脸上非但没有不满,反而是闪过一丝欣喜

这郑彩此时问起运兵的细节,便说明这郑彩已然被说动,决定向朝廷借船,拿下朝廷这份后路人情

张家玉来前自然也对此早有准备,郑彩话音刚落,便立即开口

“此事易尔,运兵完成以前,我留在中左所协调两方沟通,郑将军则派郑联将军与施琅同回同安,指挥运兵事宜”

“此次所运之军大多为施福将军麾下,施琅将军需回城领军,却不能空坐岛上,若郑彩将军还不放心,施福将军也可再派人手前来中左所,郑将军以为如何”

“不错,若是郑将军不放心,我施家可派亲眷上岛,以做担保”,施琅也是立时开口答道

张同敞的提议便是互换人质,张家玉在中左所为人质,而郑彩之弟郑联则在同安为人质,这样双方互有忌惮,便谁也不敢乱来

郑彩闻言,心中亦是暗暗点头,他之所以多问这一句,也不过是心中多疑,想要再多试探一番,但此时见这张家玉直接便将自己压上,郑彩心中也是再无犹豫

实际上郑彩也并不相信张家玉此来是想图谋他的兵船,这种可能实在太小,他虽是借船运兵,但操船的肯定是他郑彩的人,船上肯定也会配上相应的士卒,桂监国的士卒想要夺船几乎没有可能

而且这桂监国一朝的行事堂皇霸道,桂监国朝廷如今千里赴闽,显然是野心勃勃,想要一举击溃闽省清虏收复闽省

在这种情况下,桂监国一方怎么可能会放着眼前大敌不顾,反而去图谋他的战船

郑彩心中做下决定,于是便直接出列,对着上方的鲁监国拱手行礼,开口说道

“监国殿下与桂王之宗亲伦序,臣不敢妄言”

“但此时清虏南侵,夺我明土,臣以为此时我等两方当齐心协力,先行击溃清虏,待收复闽省后,殿下再与桂王一论长幼正庶不迟”

郑彩朗声开口,而上方的鲁监国与熊汝霖等人见得郑彩开口同意,脸色也是瞬间一沉,只是鲁监国等人沉默许久,但最终无论是鲁监国还是下方众臣,竟皆是无人出声反驳

郑彩此时虽然只是建议,但谁看不出这郑彩已然是决定兵船,如果此时他们声言反对,恐怕立时就要和郑彩闹翻

但此时熊汝霖等人却是根本不敢和郑彩翻脸,他们此时正是仗着郑彩的兵员,才有几分底气与桂监国平等论交,如今是鲁监国离不开郑彩,而不是郑彩离不得鲁监国

而且熊汝霖钱肃乐众臣心中,甚至是鲁监国心中,都有一丝不足为外人道的想法,那就是他们同样也希望能够借此事,缓和与那桂监国一朝的关系

郑彩需要为日后留下一条后路,他们这些数历兵败之人,难道就真不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正如那张家玉所说,如今两方纵是互不承认,但说到到底桂监国终究还是朱明帝裔,是自己人,无论桂监国一朝对他们有多忌惮,但终归还是要讲一些明面上的规矩,若真到事不可为之时,纵是投向桂监国一朝,众人心中也能接受

众人心中各有心思,而在这一阵沉默之中,借船运兵一事竟也就此定下

中左所中,众人商议已定,当日下午,施琅便与郑联等人乘上海船,星夜向着同安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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