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羽从自己如锦囊一般挂在脖子上的储物袋中,将天机娃娃取了出来。
她修炼了玄鲸法体,气力惊人,之前曾不小心将天机娃娃的手臂拧下来过,哭得昏天黑地,还是杨景请了北军都督府的傀儡师,将其修复之后,才将她哄好。
赤羽将天机娃娃摆在了地上,又拿出了师弟姬凤炼制的各种玩具和食材,要与黄足一同玩过家家。
黄足还在回味九转赤血丹的滋味,对玩过家家没有什么兴趣。但赤羽有的是力气,可不会惯着他。黄足虽然天生大力,但毕竟才出生没有多久,又未曾修行过功法,被赤羽按着,完全挣扎不得。
在旁围观的鲛女心中一惊,这幼女看上去不过两三岁的年纪,竟有如此的气力,绝非凡人。
“现在我是你的爸爸,她是你的妈妈。”
赤羽坐在了地上,指着天机娃娃说道。
天机娃娃双手放在腰上,近乎无懈可击的以古礼之中夫人对丈夫的礼仪,向着赤羽行了一礼。
“夫君。”
此娃娃的一大功能便是可以指导世家女坐卧行走的礼仪。
“孩儿。”
黄足有些委屈的将庞大的身躯尽量的缩成小团,就像一个大毛球一般。
“夫人,我饿了,快给我和孩儿做饭。”
娃娃姿态优雅的行了一礼,开始一丝不苟的用姬凤炼制的小巧厨具处理食材。食材都是她先前收在储物袋之中的,不少的食材都颇为珍贵。
闻到食材本身传来的香气,黄足立即有些蠢蠢欲动,一双乌溜溜的眼珠盯在一块脂肪如雪花一般掺杂在肉间的肋排,垂涎欲滴。
但看师姐赤羽正襟危坐的样子,只能将口水擦在胸口的绒毛上。
正在埋头做菜的天机娃娃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身为世家子,怎可有此粗鄙之举,夫君,你快快管教一番孩儿。”
“粗鄙啊,太粗鄙了!”
赤羽笑嘻嘻的取出一一根戒尺,摆出师父平日里的样子:
“孩儿你还不快快将翅膀伸出来。”
黄足乌溜溜的眼睛一瞪,完全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出,只能委屈巴巴的伸出了翅膀,让师姐打了自己一戒尺。
之后,他又因为各种举动,而受了天机娃娃的训斥,被赤羽打了好几下翅膀。
甲板上的军士见了这一幕,都有些提心吊胆,生怕前方拖曳着飞舟的西海大圣突然发作。还好飞舟一直在保持着安静的前行,没有任何的异常。
就在黄足翘首以盼的目光中,天机娃娃终于做好了饭菜,她双手托着餐盘,一丝不苟的将菜肴放在了赤羽与黄足的面前。
黄足立即张开嘴,将餐盘之中的菜肴囫囵吞入腹中,若非之前挨得几顿打,连餐盘都无法避免。
赤羽则捧着一盘糕点,一副天真烂漫的走到了那鲛女的面前:
“这位姐姐,这些糕点给你吃。”
“少君,在下不甚饥饿,这些糕点...”
鲛女虽是鲛人一族的公主,但鲛人本就是西海大圣为了能有人服侍自己而收拢的奴仆。如今西海大圣已经让少主拜杨景为师,这让她对身为少主师姐的赤羽丝毫不敢怠慢。
赤羽立即一副你不吃这糕点就是不给我面子,不给我面子我就要欺负师弟了的神色。
鲛女只能接过了糕点,拈起一块糕点,吞入腹中。
见到鲛女乖乖的将糕点吞下,赤羽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陪着黄足过家家。
黄足皮糙肉厚,对于师姐的戒尺浑不在意,在他的眼中,给自己肉吃的师姐就是好师姐。
杨景则在飞舟之中,将舟上所有的镇魔军军士,都以乾天真罡检查了一遍,确定并无魔染的情况。
飞舟之上的要害舱室,更是仔细谨慎的排查,是否有天魔暗藏。
直到确定当真没有什么异常,他才回到了甲板之上。
杨景并没有因此松懈了警惕之心。在面对人魔之时,一丝丝的松懈都能让其找到可乘之机。
等他回到甲板之上时,赤羽正在给黄足套天机娃娃缝好的衣物。
天机娃娃缝制的衣物自然是尺寸无差,但赤羽完全没有按照顺序来穿,穿着的手法还错了,只能硬套,将好好的衣物扯成了布条。
而黄足则丝毫没有在意,它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一大盘烤肉之上。
时不时美滋滋的叼起一块,吞入肚中,它的胃就像一个无底洞,不论吞入了多少食物,也不会有饱腹感。
若是寻常妖物的幼崽,这般的暴饮暴食,早就已经将自己的撑死了,黄足却一副才垫了点肚子的样子。
杨景见它这惊人的食量,心中也是一惊。
羽鲸的胃口还要在他的预料之上。
他招来银角,确认了一番飞舟的方位,在确定航线没有偏差之后,便盘坐在了地上,闭目养神。
有了西海大圣在前拖拽,不仅飞舟的潜行速度快上了许多,还不用像之前那般,警惕海中的魔怪与妖物。
那些魔怪与妖物在察觉到了西海大圣的气息之后,便立即落荒而逃,根本不敢前来滋扰。
以现在的速度,他们只需再花费三日,便能到达董国,甚至还要快于在海面之上飞遁。
杨景在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若是参玄真君先行找到了他们,那自然是万事无忧。
参玄真君可是元婴后期的大修士,那头人魔虽然棘手,但大概率不会是真君的对手。若是人魔先追上了他们,那事态便有些严重了。
若是没有,那便要早作打算了。
在海上航行,已经是十分的枯燥,触目所见只有一片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汪洋大海。在海底航行还要倍之。
深海之中毫无光亮,就连鱼群也鲜少出现。
飞舟上的镇魔军军士们可不知道参玄真君正在赶来的路上,身后追着一头元婴境界的人魔,抬头所见又是幽深压抑的深海。
若不是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出海,且道心坚定,心中的那一根弦早就要被绷断了。
杨景心中忧虑,这般状态下,远比平时要容易被天魔魔染附体,但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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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魔门飞舟,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它此时已经离开了海面,在天空之中飞遁。风灾即将结束,各种罡风都微弱了许多,但对于金丹以下的修士来说,依旧十分的危险。
但飞舟却丝毫不惧这呼啸的罡风,径直便在龙卷之中飞遁。
魔门飞舟不像西海大圣,水遁的速度反而要比凌空飞行的速度更快,因此硬顶着风灾的余势在飞行。
原本九幽魔铁的舰身大变,无数的肉须纠缠其上,涌动着不祥的气息,原本的破损与伤口早已经愈合。
细密的魔鳞开始以惊人的速度生长蔓延,覆盖柔软脆弱的肉须,鳞片上散发着坚不可摧的光芒。
凌厉的三昧真风吹刮在其上,爆散出耀眼的火星,却只是在上面留下一道道的白痕,那些没有被魔鳞覆盖的舰身,虽然被刮的血肉模糊,但被刮去的肉须却在以惊人的速度长回来,根本无法对舰身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飞舟舰首下方则鼓出了一個巨大的肉包,鼓鼓囊囊的,魔气涌动,正在酝酿着什么。
而飞舟内部的船舱与通道,直接化为了肉壁,身处其中,仿佛踏入了某种巨兽的肠道,时不时的能够听到一阵阵雷鸣一般的蠕动之声。
肉壁之中突起了许多青黑之色的经脉,足有面盆粗细,粘稠如油的魔气就在其间高速的涌动着。
经络的主脉分出无数细小的支脉,深入肉壁之中,将魔气输送到每一处角落。
一名名带着尖锥高帽的天魔,在飞舟之中来回的巡逻,他们双手合一,口中吟唱着扭曲古怪的魔音。
伴随着魔音,肉壁自动的汲取魔气,凝成魔文。有了魔文的加持,肉壁的坚韧程度直线上升。
他们就像道门中的炼器师,在祭炼人魔的身躯。
整艘飞舟都化成了人魔的躯壳,在魔气的刺激下活了过来。
天魔作为域外之物,并不属于九天世界。运用魔气,往往能超脱九天世界的规则,做出种种本土修士看来不可思议之事。
如人魔以青魔老祖为媒介,直接夺舍了一头本为死物的飞舟,九天世界的修士便绝对无法做到。
几名附身躯壳的天魔,拖拽着一头长达十丈的深海妖鳗,有些艰难的在飞舟内的通道之中前行。
飞舟内的肉壁分泌出腐蚀性极强的粘液,让妖鳗坚韧如防御法器一般的外皮滋滋作响,迅速的发黄溃烂,露出内里的鱼肉。
无数细小的触须从肉壁之上分化而出,化为寸许长的手掌手臂,手掌上的指甲尖锐如弯钩,抓挠着鱼肉,拖入肉壁之中。
一些饥渴的手掌,甚至想要抓挠天魔所附身的躯壳。
魔门飞舟原本的各种船舱,都化作了不同功用的器官,他们正要将这条深海妖鳗拖运到胃舱之中去,转化为魔气。
人魔的身躯还没有完成彻底的转化,急需要大量的魔气。
为了防止这条捕来的妖鳗在拖入胃舱之前就只剩下一具骨头。附身躯壳的天魔们只能高声诵读魔经,安抚魔王饥渴的肉身。
这些魔躯肉身本能的炼化,可比不上胃舱之中的那口魔池。
在他们的高声颂念之下,手臂心不甘情不愿的缩回到了肉壁之上,重新化为肉壁。
飞舟的胃舱是原本的货舱,已经化为了一口魔池,涌动着漆黑的魔液,时不时的腾起一缕缕魔烟。
天魔们小心翼翼的将妖鳗推入池中。即便是他们,也不敢沾染这恐怖的黑液,只要沾上些许,就算是天魔,也要在数息之间化为脓液。
滑入池中的妖鳗悄无声息的便化开了,就连坚硬的足以炼制法器的脊椎,也没能坚持多久。
魔池汲取了妖鳗的血肉与妖气,将其转化为了滚滚魔气,通过经络送往飞舟各处。
一根白森森的脊椎从一侧肉壁的底端穿出,深入魔池的池底,从另一面伸出,没入肉壁之中消失不见。
这本是魔门飞舟的龙骨,在魔气的侵蚀下,当真变成了一根白骨。
脊椎的表面吸附着密密麻麻的血管,将粘稠的魔气灌入其中。暴露在空中的白骨,仿佛涂了一层釉质,璀璨生辉。
飞舟的动力舱,更是已经面目全非。
封闭的船室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水缸,无数粘稠的脓液将其灌满。而青魔老祖的肉身,早已经异化为了一颗硕大的人脑。
人脑的直径将近一丈,肉色的表皮布满了各种的沟壑。青魔老祖枯瘦的上半身,垂在人脑的顶部。
他的肌肤被粘液泡得发白褶皱,肿胀得厉害,几乎变成了半透明之色。
双目无神,仿佛痴傻之人一般,嘴微张着,面上还残留着极度绝望之色,
青魔老祖的神魂已经所剩无几,但人魔还不能将其彻底的抹去。
顶着着青魔老祖的这张皮,九天世界的天地胎膜会将他认作一名修行了魔功的金丹魔修。若是青魔老祖彻底的死了。那他人魔的身份便会立即暴露,瞬间就会被天地胎膜识别,遭受天地之力的排斥。
人脑的底部长出了无数的根须,深深的嵌入到法坛之中,与其上的魔文融为一体,皆由飞舟本身输送灵气的禁制,控制整艘飞舟。
“没有分开逃跑,西海大圣这头蠢物倒是聪明了许多。”
大脑蠕动着,升起了一个念头。
妖物的神魂要弱于同等修为的修士,更别说天魔了。西海大圣如今只有神魂还维持在元婴境界,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在彻底的降临九天世界之后,人魔终于能彻底的发挥出自身的伟力。即便隔着近万里之遥。他依旧清晰的感应到了西海大圣与黄足的位置。
天魔标记依旧深深的扎根在他们的血肉之中。
“这少年倒是足够谨慎,可惜小看了我的手段。”
一个个念头快速的在大脑之中闪过。
“一日里逃出万里之遥,就以为能够逃出我的手掌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