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七章 我与林姿(二)(1 / 1)匆匆夫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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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20日,星期六,天气:多云

我原本以为林姿的母亲是真的受害者,她们母子三人一直受着她父亲的侵害,苦不堪言。

而事实却更让我惊骇。

父亲酗酒,母亲好赌。

每当债主上门,酗酒的父亲就会对母亲拳脚相向,然后找林姿姐弟要钱还债。

这么多年林姿的奖金都被拿去替母亲还了赌债还不够,他们竟然因为林姿长得好看,想要让她终止学业,嫁给当地富商老头,妄想等到老头去世之后能够分一杯羹一劳永逸。

林姿不同意,他们就扣住林姿的身份证和手机,还说她要敢跑,就告到清美,告到国家队,说她不孝顺父母,品行败坏。

他们想让她身败名裂,无路可走,最后只能乖乖听话嫁给富商。

最后是林文瀚交出了自己考上清美的全部奖学金,才让林姿得以脱身。

这些年林姿在外的风光与开朗,内里都隐藏着一头压抑的困兽,我终于懂得她在看到那些关于我的谣言之后的愤怒,明白她一心一意守护我这个只是萍水相逢的室友的原因。

而且我相信,林姿姐弟俩实际面临的苦难,要比他们表现出来的多的多得多。

“我该怎么帮你?我想帮你,你告诉我怎么做,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帮你!”

那天晚上我紧紧抱住林姿,想让她的身体不再颤抖。

可她跟我说这是她必须要独自面对的宿命,她会回去亲自解决这件事,不需要拉我下水,她还嘱咐我这件事不需要告诉林文瀚,让我一定替她保密。

到昨天为止,林姿已经四天没有消息,我很担心,毅然来到她的城市,黑龙江边陲的一座小城,下了飞机还要转两趟火车,慢慢悠悠,坐在车里会控制不住地想,啊,再这样走下去会被世界遗忘吧。

半夜两点下了火车,两眼茫然,只记得如刀割一般的寒风打在脸上,将我这个南方佬当场治服,仅穿了一条打底的双腿瞬间僵直,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

当时我就在想,完蛋了,就凭我现在这副样子,还没救出林姿,我已提前阵亡。

躲进车站传达室,问打更的大爷要点热水,靠在门边给林姿发消息说我来了,让她给我发一个能找到她的地址。

电话在两分钟后打来,她叫我站着不要动,说她会来接我。

我等在原地,不时朝门外看去,眼见着最后一班火车驶过,车站关了门,我即将被赶到路边变成一座冰人,林姿终于提着一套军大衣一路疾驰而来。

“你——怎么——来得这样快?这才——过去五分钟。”

我抱着膀子原地抖如筛糠,牙齿和舌头都不听使唤。

她一把将我裹进大衣,从后面紧抱住我为我取暖,告诉我别废话,快走,去暖和的地方。

她跟我说事情已经解决,她买了明天回去的车票,眼下正住在附近的招待所。

晚上被她搂在被窝里暖和身子,我问她怎么解决的她父母,该不会又给了他们钱?

她摇头,说投喂怪兽只会被反噬,她自己可以受这苦,毕竟母亲嗜毒成瘾败光家产之前,她享受过父母的疼爱,理应偿还。

但林文瀚是在之后出生的,他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不该受这样的苦。

好在还不算太晚,她终于下定决心,以后这两个人再也不会来打扰他们姐弟了。

她将头贴在我背上,我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湿润。

但我突然很害怕,我怕她一时冲动,万劫不复。

我回头,问她把人埋哪儿了,隐不隐蔽,要不要我再去帮忙添点土。

她瞪眼怪笑,捏我的脸,问我到底在想什么?

我却一脸懵,等着她为我解惑。

她沉默半晌,告诉我嗜赌成瘾和酗酒成性都是精神病。

我瞬间明了,拿起手机,问她要精神病院的账户,她问我做什么,我说要往里面打钱,打一百万。

她震惊,问我哪来这么多钱。

我说是我爸妈过世,他们公司发给我的抚恤金,我转身与她紧紧相拥,告诉她以后要对我好一点,再好一点,因为我以后在这世上,只有她了。

我骗了她,但如果末日来临,必须只能选一个人相伴,这个人的名字只能是林姿,林姿,林姿!

2022年2月14日,星期一,天气:多云

从老家回来后的林姿变得比从前更开朗了更爱笑了,而且她似乎一下放下了戒心,开始接受爱了。

我承认我更喜欢这样的林姿,如果她的那些追求者能收敛一些,不总是没眼色地出现在我和林姿中间,无论我们是在吃饭、学习还是工作的时候,我会更喜欢现在的她的。

但我依旧为林姿高兴,我喜欢看她接过花时的笑脸,喜欢看她在喜欢的人面前娇滴滴撒娇的做作,喜欢看她躺在床上安稳的睡觉,再不会被噩梦惊醒。

这段日子连我也跟着一起幸福着,真好。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她会对我有秘密。

若不是我今天刚结束隔离,心血来潮想要约她一起吃饭,被她以要帮教授加班为由拒绝,最后却在我们常去的电影院发现她和一个男人手拉着手看我们一直想去看的电影,我都不知道她已经有了心上人,而且两个人已经恋爱两个月了。

更要命的是,当我在电影院门口叫她名字,她竟然头也不回,拉着那男的拔腿就跑?

我当时心都凉透了,陆正平和我摊牌时我都没有这么难过,下一场观影的人都进来了,我还在原地,直到她又跑回来,拉着我出影院。

看见我哭了,她吓了一跳,立即跟我道歉,说她罪该万死。

我问她怎么一个人回来,那个男的呢?到现在还不打算介绍给我认识吗?

她苦笑,说她让他先走了。

她说等我找到一个那么喜欢的男人以后就会明白她。

她说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把他藏起来,不想给别人看,怕被抢走。

她说她并没有自信,相信那个男人爱她爱到看到我也不会心动,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忽然明白她的顾虑,她尝尽家庭带给她的诸多苦难,早已不相信男人,从前因为家人拖累她不敢爱,如今有人爱她,可她已经不自信了。

我抱住她,捧住她的脸,让她看着我的眼睛,告诉她她值得,值得这世上最好的男人,如果那个男人看见我就会变心,那他绝不是良配,我们以前不就是这么认为的吗?

她摇头,说她真的很喜欢这个人,不会有更喜欢的了,她不愿拿自己的心去赌。

我无语。

再说下去,我仿佛会成为那个有心去破坏闺蜜感情的恶人。

在我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是林姿无条件支持我,为我打抱不平,伴我走过寒冬,我又有什么必要把她逼上绝路,破坏这段得来不易的关系?

于是我退让了,我祝福她,说我会等她,等她什么时候觉得有把握拿捏住了那个男人,不妨带给我看看,总不能到结婚的时候都不邀请我吧。

她泪目,搂住我的脖颈跟我道歉,说让我一定原谅她,以后绝不会再让我受这种委屈。

我说她知道我委屈就好,我若有喜欢的人,一定会第一时间讲给她听,才不像她一样小气。

她说那是当然,我长得这么好看,又不怕男友被抢走。

我竟无言以对。

2022年5月2日,星期一,天气:晴

得知我投给《陶瓷学报》的论文过审,林姿说一定要给我庆祝,她特意叫我穿漂亮些,说要介绍个人给我认识。

我知道我们约定的那天终于来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得有多幸福,那个男人得有多么爱她,才能让她放下芥蒂,将她那么想要藏起来守护好的男人拿出来,介绍给我这个女妖精?

我当然没有像上次见她弟弟一样穿的那么妖艳,除非我想被林姿绝交。

一套普通的常服,头发简单梳理,不至于看上去很邋遢,观感舒服些,没有攻击性就很好,不让对方因为我而觉得林姿的一切都是伪装。

毕竟不是有那句话嘛?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我特意晚到五分钟,想要偷看林姿在爱人面前幸福的笑脸,可我到了餐厅,却只隔着窗看见林姿一人,坐在餐桌边上,双手掩面,仿佛在为一会儿要让两个她世上最喜欢的人见面而感到激动和幸福。

只是不知她的爱人现在何处?怎能让这么漂亮的女人独坐空桌这么久?就不怕她临时变了心被小白脸拐走?

可见男人和女人爱一个人的心思,明显不同。

临近门前遇到点小插曲,门前一对男女吵架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男人仪表堂堂,玉面倜傥,个子很高,修养和谈吐都很不错,相比而言,女方臃肿,老态,歇斯底里,十分冲动。

她对他说:“我不顾家人反对,在你一贫如洗时和你结婚,为你生儿育女,拿出所有家底帮你开公司,你却在我孕期出轨,转移财产要跟我离婚,想跟那狐狸精双宿双飞?

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想想我们的从前!我也曾亭亭玉立,风姿卓绝,也曾与你举案齐眉,出双入对,你现在看我发了福,走了样,就开始嫌弃我老了?”

男人一直不说话,任由女子捶打,他很聪明,知道沉默会是给这个走投无路的女人最致命的一击。

果然,女人恼羞成怒,开始对男人拳打脚踢,像个疯子一样大声喊叫:“我不信你这样绝情,是不是那个狐狸精怂恿你的?她在里面对吧?我现在就进去问问她,到底为什么要破坏别人的家庭!”

男人害怕,立即拦住女人,将她往旁边拉扯。

“你还怀着身孕,不要这么激动,大庭广众的,不要打扰别人用餐的情绪。”

他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今天这样高兴的日子,不该被这种事情破坏,我得赶紧进去带走林姿,我们换个地方约会。

我走进餐厅,林姿第一眼看到我,站起来与我招手,我走过去,跟她说快起来,我们换个地方吃。

她不解,跟我说她的爱人还在外面接电话,要等他一起。

我们一齐看向外面,就见刚刚那个女人气急败坏地冲进来,后面跟着他老公,男人脸已经被抓破,显然拦截失败。

我见来不及,已经拉起林姿的胳膊要走,却见那女人径直朝我们的位置走来,嘴里还骂骂咧咧地道:“这是你订的位置是吧?竟然还约了两个狐狸精?哪个是她?是不是你?”

女人在我和林姿之间迅速选择了盛装打扮的林姿,随手端起一瓶酒就朝林姿冲了过去。

林姿是国家队代表,公众人物,在清美甚至有后援团,当下已有人拿起手机拍照,她的形象不能有亏,不然她此前为此忍受的所有屈辱都将白费。

来不及思考太多,我当即挡在林姿面前,用脸接下了那一杯酒。

“是我,你要找的人是我!”

我在身后紧紧抓住林姿的手腕,警告她如果这时候上前就绝交,然后我瞪向那个男人,他与他老婆同样惊讶。

“但是我也是受害者,他从未告诉过我他已婚!唐敬尧。你要是个男人,现在就告诉大家真相!”

我在林姿的电话里听到过对方的名字,没想到竟然用到这种时候。

唐太太的酒虽然泼到了我的脸上,但却好像泼进了她自己的心里。

她看着我的脸看了好久,忽然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她说这么多年,原来他一直喜欢的还是当年那个狐狸精!

我不知道她看到我后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回忆,或许她知道他的男人一直不爱她,以为用真情可以换真情,却终究抵不过一个长得像我的白月光?

毕竟我和林姿,也很相像。

但我已来不及多想,拍照的人越来越多,林姿已经足够伤心,快要应激,时不时用手遮住自己的脸,再这样下去,我刚用自己的名声筑起的谣言几乎快要不攻自破。

我只好走到男人身边,大声斥责道:“还不快带她走,她还怀着你们的孩子!你还觉得伤她伤的不够吗?”

他知道我说的那个“她”说的是林姿,下意识朝她看去,当下我真的很想给他一个嘴巴,实际上我也这么做了。

然后我回头拉着林姿,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们一路前行,不敢回头,仿佛稍微停下脚步,一直以来好不容易筑起的城墙就会功亏一篑。

但林姿终究没有坚持多久,她忽然腿软蹲了下去,她用力甩我的手,说不能这样让我背锅,她应该回去解释清楚。

我说我解释的还不够清楚吗?

是那个男的骗了她,也骗了我,让我觉得他真的是个完美的人,才配得上林姿如此炙热的爱。

我问她如果现在回去承认一切,后果她承担得起吗?

她沉默,我知道她承受不起,她需要钱去摆脱那对无赖的父母,去保护她弟弟,让他们得来不易的宁静生活维持下去,她不能身败名裂。

她问那我怎么办?

我叫她不用担心,我本就声名狼藉,不差这一条。

生怕那女人反应过来再追打过来,我又拼命拉着她离开,一直到回到宿舍,锁好门,我们俩终于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我说她该教我打太极拳,刚刚那女人冲过来时我真的害怕自己护不住她。

她却说太极拳可以教我,但她不能躲在我身后做缩头乌龟,她说错了就是错了,哪怕是被错误也是错,她要去谢罪,直到对方原谅她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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