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校尉孔立轩和天莽山寨主冷子涯亲自将李修他们送至关外十里之外。
四人手中都牵着山寨借来的高头大马,马背上驮着干粮和好几只水囊。
因为会途经炽热的沙漠,他们都换上了轻便透气的衣服,同时也披着厚实的披风,以应对温度骤降的夜晚。
李修的长剑在大战中伤了刃,已无法再用。
冷子涯想着他们以行游艺人的身份前往西庆国,便替李修特制了一把梨花木阮琴。
阮琴形似琵琶,但是琴身浑圆如满月,琴柄细长,四弦十二品,形制颇为优雅,李修背在身上,倒也与他的气质相合。
这把阮琴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琴柄里藏了一柄细剑,宽一寸长二尺,剑身极薄且韧,权且作为防身之用,比携带一柄利剑在身上隐蔽许多。
当然他也没忘记了阿海,他自己的铁杖已经折了,先前就是借着山民的钉耙上了战场。
冷子涯寻思着,总不能总让这小子拿着钉耙出去闯荡吧,那这几个小年轻还不真成了西天取经了?
于是专门找了寨子里最好的铁匠,打了两根长约三尺,有婴儿手臂粗细的短棍,短棍两头各有一个卡口,可以合二为一成为一个横扫千军的铁杖。
珊瑚随身携带娥眉双刺,方歌用的是一只一尺来长的点穴尺,倒也灵巧便利。
眼瞧着冷子涯与孔立轩越送越远,李修勒马说道:“二位不必远送了,就在此告别吧!”
冷子涯是个爽快人,抱拳说了句:“有空一定再来山寨坐坐!”
孔立轩抬头看向无尽的天边,恭敬地对李修道:“请务必保重!”
又对其他三人道:“各位也一路平安!”
四人点头,策马飞驰而去。
第一日,几人行了约有百余里,随着不断西进,身侧的树林开始稀疏,变成了一棵棵孤零零的胡杨红柳。
当天夜里,四人便在一株高大的胡杨树下安歇。
他们捡了些枯枝搭了篝火,把干冷的面饼烤热了,就着肉干白水填饱了肚子。
如此又行了两日,孤树逐渐被一丛丛干草似的骆驼刺和沙棘树代替,马蹄下的草地逐渐消失,变成了干裂的土块和石块,四周到处是断壁残垣,却无一人踪迹。
方歌告诉他们,这里原先也是有村子的,因为连年干旱缺水,沙漠移动到了这里,就渐渐被人们荒弃了。
几人都用头巾遮住了脸颊,仅露出双眼视物,饶是如此,一日下来,脸上仍是被太阳晒得火辣辣地疼。
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四人在一处塌了一半的土墙阴影下休息,也让马儿去啃食最后的几块草皮。
李修拉着珊瑚看她手背上晒出的红斑,替她擦上清凉的膏药,有些心疼地说:“明天怕是要脱皮了。”
珊瑚一点都不在意这些,笑嘻嘻地说:“这一路上都是没见过的景色,还是跟李修哥哥一起,晒点太阳算什么!”
李修瞧着她晒得通红的小脸,温柔地抚过她的长发:“跟着我就这么好吗?明明都是吃苦的日子。”
“只要跟李修哥哥在一起,去哪里我都开心!”珊瑚咧着嘴露出两颗虎牙。
方歌在附近转了一圈,手中拿着几根长着刺的枝叉回来了,递到珊瑚手中:“你尝尝这个!小心上面的刺。”
珊瑚小心翼翼地接过,发现枝丫上结满了一串串比豌豆还小的红色果子。
“可以吃吗?”她再次确认。
方歌点点头。
她便从树枝上摘下一颗红色果实塞进嘴里,立刻觉得一股酸甜的味道溢满了口中,沙沙的口感,虽然不算多汁,但是连吃了几天干粮之后,这果子绝对算得上人间圣品了!
看见珊瑚双眼放光,方歌得意地说:“没骗你吧?”
“这是什么果子?”珊瑚一边问,一边又摘了一颗就往李修嘴里送。
李修急忙伸手接过,有些尴尬地塞进了嘴里。
方歌道:“这个是沙棘果,也就这沙漠边上能吃到了。”
他把手中剩下的几枝沙棘果分给了李修和阿海,仍是对珊瑚说:“你要是喜欢,我再折些回来。”
“我想自己去折!”珊瑚很快吃完了手中的果子,兴致冲冲地说。
方歌哈哈一笑:“那还等什么?一起去吧!”
说着便带着珊瑚往一处荆棘丛走去。
阿海用胳膊怼了怼李修,低声道:“他对珊瑚这么好,你不吃醋吗?”
李修看着珊瑚雀跃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珊瑚对他没意思就行。”
接着眼色一凛,淡淡地继续道:“要是他敢对珊瑚做出逾越的举动,我就立刻拧折他的胳膊,打断他的腿。”
阿海吐了吐舌头,寻思着以前也没瞧出你这么狠啊,突然觉得手臂上火辣辣地疼,他急忙撸起袖子,只见上面一只蚂蚁紧紧咬着他的皮肉不放。
这只蚂蚁足有指节来长,遍体通红,钳子一般的上颚锋利无比,体量虽小,却能刺破皮肤,咬得人身上火燎一般地疼。
阿海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拍,将这只蚂蚁打落,瞧着手臂上肿起的红印子:“这蚂蚁怎么这么大!”
李修瞧了瞧掉落在地上的蚂蚁尸体,连连称奇:“果然一处地域一处生灵啊!”
阿海抖了抖身体站起身来:“被这么一咬,我突然想方便了!”说着便往断墙后面走去。
李修开玩笑道:“这荒天沙漠里,你也不省着点水份?”
阿海边走边回答:“这哪能由我控制?”
他绕到断墙之后,四处扫了一眼,看见角落有一个半人高的土堆,上面坑坑洼洼,也不知道怎么形成的,便掀起衣摆哼着歌朝那土堆放水。
只听得哗哗的水声溅到那土堆上方,力道很猛,很快便冲垮了最上面的那一部分。
终年干燥的泥土混着难得的雨露不断坍塌,露出里面繁复细密的孔隙,然后,先是一只,后来是一群,接着便如潮水一般奔涌出无数红色的大蚂蚁,逃难一般朝着阿海脚下涌来,头上的大钳子因为家园被毁的愤怒不断发出细微的“咔嚓”“咔嚓”声。
阿海先是不觉,等到意识到的时候,蚁群已经快涌上了他的脚背。
他吓得大喊了一声“妈呀”,裤子都来不及拎起来,双脚一阵乱跺,甩掉最快的那几只蚂蚁。
然而那蚁群像火山喷发一般,无穷无尽地从地底深处不断喷涌出来,在地面上犹如炽热的岩浆,迅速地朝着阿海蔓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