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邑县县衙后堂,仵作停尸房。
云泽负手而立,神情寡淡地注视着窗外的景色。
李寻在刘德胜的带领之下进入停尸房。
首先便看到了云泽的背影,以及横陈在停尸房当中的盖着白布的尸体。
浓郁的阴煞邪祟气息充斥在整个停尸房里。
即便是盛夏时分,停尸房仍然犹如寒冬。
“云头儿!”
李寻在停尸床之前停下,抱拳行礼。
“来了。”云泽并未转身,声线有些嘶哑地道。
“是!”李寻也简短地回应道。
“看看张队长吧,他也算是我云某人的左膀右臂。”云泽淡淡地道,还是没有回身。
李寻微微颔首,走上前来,揭开了白布。
一股恶臭首先从白布之下洇散开来,强势涌入鼻腔。
李寻不由捂住嘴咳嗽了一声,而后定睛看去。
停尸床上的尸体,已经很难让人将其与张成联系起来。
整个头颅肿胀不已,呈现出一抹浓郁的黑色。
看起来就像一颗涂满了黑色油漆的西瓜。
从头颅往下,身躯也是如此,肿胀如球的同时,鬼气和煞气浸入肌体,使得血肉都变成了黑色。
人虽死了,但鬼气和煞气又在尸体内部聚集,且越聚越多。
这使得整个停尸房被鬼煞气息充斥。
宛如鬼物的障术降临。
“张队长应是死于鬼煞之气。”李寻瞅着尸体小声回应道。
云泽忽而转了过来,目中光华一闪即逝:“有点惨。”
李寻老实颔首道:“府城诡杀案的侦破,少不了张队长的鞠躬尽瘁,大人应该为张队长请功。”
反正俺就是不承认张成伤于我手,你爱咋咋地。
李寻也是抱着至死都嘴硬的心态。
闻言,云泽饶有兴致地看向李寻。
同时心里微微一动,你小子还真是个人精,竟是一点儿也听不出本捕的弦外之音啊!
没来由的,一丝笑意在云泽嘴角一闪而过:“外间都在传,说害死张队长的,其实是你李寻。”
“你怎么看?”
见李寻从一进门后就装傻充愣。
云泽干脆开门见山。
自李寻上位后,张成便和李寻不对付。
此次又是一同外出办案,蹊跷重伤死去。
大家自然将张成的死和二人之间的嫌隙联系起来。
这是人之常情。
李寻抬起头来,看着云泽道:“清者自清,属下与张队长本是同僚,理应互相扶持,他死了,属下也很痛心。”
“但属下却管不了旁人的嘴,悠悠之口,堵不如疏。”
“属下将来自会向大人和所有同僚证明一切。”
一句话,便将自己绑在了云泽的战车上。
老谋深算的云泽,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
而后,他别过脸,视线落在了张成身上,道:“本捕自是相信你的,方才张灵道来过,张氏世家已经知道了此事。”
“本捕叫你来,是想告诫你,今后无论何事,都要小心,切不要给别有用心的人留下口实。”
说这话的时候。
云泽的脸抬了起来,停尸房里的鬼煞之气顿时凝结了那么一瞬。
这使得云泽的脸庞便如同是鬼魅一样,令人生出一丝恐惧。
“多谢云头儿教诲。”李寻郑重地道。
云泽点点头,语气有些和缓地道:“待回了府城,张氏世家自然会派人来询问此事。”
“虽说本捕可以成为你的靠山,他们不敢轻易杀你。”
“但不代表不找你的麻烦。”
“你明白本捕的意思么?”
李寻知道,云泽此次找他来,其实不是为了教诲他的。
这老小子嘴里虽然说自己是李寻的靠山。
但又说对方会来找麻烦。
自然是不想和张氏世家有正面冲突。
毕竟这会引起世家之间的矛盾,非一人能够扛下。
说白了,云泽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回府城之后,让李寻自己面对张氏世家。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找他云泽。
前世虽然是社畜一个,但李寻岂能不知上司和领导的尿性?
卸磨杀驴,随时随地准备甩锅。
但此时此刻,李寻却别无选择。
因为云泽这个大腿他已经抱了,今后出现一切的风险,他都必须自己承担。
“属下明白!”李寻抱拳道,“此事与云头儿无关,属下自会应对。”
斩钉截铁地将风险接了过来。
云泽这才微微颔首,恢复了孤寂的神情:“本捕可保你不死,其余都看你的造化吧。”
说罢,举步走出停尸房。
刘德胜自在门外候着,最后和云泽一前一后离开。
不多时,云泽的声音又远远传来:
“今夜朱大人举办送行宴,你是大功,务必要来。”
“是!”
李寻将身子挺得笔直。
目送着云泽离去的背影,心里蓦地涌出一个模糊的想法。
……
第二日一早。
昌邑县县衙之外。
一身银色捕快服饰的云泽,立在正中央。
周围犹如众星捧月般,立着前来送行的昌邑县官员。
朱知县一身墨绿官袍,和云泽面对面道:“府城诡杀案破,乃是云大人大功,下官招待不周,还请云大人不要怪罪。”
云泽摆摆手,难得露出笑容道:“哪里话,是云某叨扰了。”
官场场面话说完。
云泽转身上马,恢复了往日冷淡沉寂的模样。
“摆好阵型,出发!”
他身侧,刘德胜指挥着手下诸位铜牌。
将一辆镇满了符箓、刻满了咒文的玄铁牢笼围在中央,浩浩荡荡向北方而去。
千年女枭此刻正被镇压在这牢笼里,毫无生气。
也不知是死是活。
李寻跟在刘德胜身后,刚好和王栋并肩骑马。
两人的身后,则跟着诸位铜牌捕快和杂役。
自从府城出来,南下昌邑县捉拿要犯。
一行铜牌捕快,足有几十人之多。
就连铜牌队长都有四个。
但现在张成、仇九、童宽已死,老牌队长,其实只剩下王栋一个。
“李队长,待回了府城,去寒舍坐坐。”
“我家娘子烧得一手好菜,你我兄弟定要亲近亲近。”
王栋笑呵呵地道。
能在云泽手下当这么久的队长,这厮自然也不是庸人。
李寻微笑道:“何不去听曲儿,家里多不自在?”
王栋听了,顿时想放声大笑,但无奈二人距离云泽很近。
所以只能收敛情绪,压低声音道:“酒足饭饱再听曲,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