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姜正青就去了县里教书，葛叔带着病硬要跟着后生们去田里查看情况。

天已经开始回暖，一日比一日暖和，那T天以后村里又组织了几次除虫。

张娘子在村里路上遇到了背着麻袋的木匠媳妇，上前帮着抬了一把。

“哟，这是去哪？”

木匠媳妇得空擦了把汗，才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朝背上的布袋子一努嘴。

“这不是陈年落下的粮食还剩点，拿了去打米面。”

张娘子点点头，想起姜木匠和老村长走的近，这事问木匠媳妇最合适。

“诶嫂子，那葛叔的病好些了吗？”

刘氏见她问，连连摆手，压低了声音。

“我看着是不好了，今早又咳了碗口那么大一片的血，还硬要去地里转。”

张娘子听了唏嘘不已，两人唉声叹气一番，刘氏正要走。

“我帮你抬过去。”

“哎呀不用不用，两步的事我走两步就到了，快回去吧回去吧。”

刘氏忙摆摆手，快走了几步，走远了。

张娘子回到家，见微宁正拿着针线缝缝补补。

“呦，咱家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微宁听见声音一惊，手里的东西赶忙往背后塞，张娘子眼尖，瞧见像是一顶帽子。

“给庙里的那和尚做的？你爹你娘可没这么大的福分戴姜娘子做的帽子。”

微宁知道娘是故意这样说，拉了她的手来回摇晃。

“娘说什么呢，我去年不是还给你和爹各做了副手套，而且您放心，我以后给您做的机会多着呢。”

“行了行了，你有心做我可不敢戴，万一再窝着个针扎一下可受不了。”

微宁嘿嘿一笑，想起来那段黑历史。把手默默伸到背后，摸摸那个织了一半的帽子。

不防手上一痛，拿到面前一眼右手食指指腹上那刺破一点，溢出一滴血来。

微宁面上抽搐，还真让娘给说着了，幸亏还没做完，要不然就这么送出去……

按说她织帽子也不是一时兴起，上回无妄在悬崖底下救了她，微宁一直想着拿点什么报答他。

想来想去也只有织点什么，上回给爹娘织手套还剩了些羊毛线。奈何技艺不佳，好好的帽子看着七拐八歪，四不像。

“去问问你王婶吧，她从前女红是一把好手。”

娘挑着豆子，丢下一句。

微宁一喜，到娘面前冲着脸亲了一口跑了。

背后是娘的笑骂声。

“这丫头。”

“王婶。”

微宁走进王媳妇的院子，小元宝已经三个多月了，王媳妇早已经出了月子，在院子里抱着小元宝逗他玩。

“微宁来啦，”王媳妇看见微宁招呼她坐过来，又对元宝“姐姐来了，看看姐姐。”

元宝被竖着抱起来，黑漆漆的眼珠子咕溜溜的转，看到微宁咧嘴笑了一下。

微宁也欢喜，用手逗他。

小元宝玩累了，打了个哈欠。王媳妇便喊来自己婆婆，把孩子抱进去哄睡了。

微宁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为了什么事来，便把织了一半的帽子拿到面前。

“王婶，这怎么织啊？”

“来，我看看。”

王婶俯身，微宁看着王婶的侧颜突然觉得她很好看，柳叶眉，桃花眼，是那种耐看的好看，样子也温柔，一颦一笑都温温和和的。

“你看这，这啊，这样下针，再这样。”

三言两语，手中针线翻飞两下，平整的针脚展露在微宁面前。

“王婶好厉害，我好像会了。”

微宁赞叹不已，王媳妇温柔一笑。

“试试。”

微宁独自织帽子的时候王强回来了，她抬头唤了一声。

“王叔。”

“诶！”

王强应了一声，又气喘吁吁的对王婶说。

“粮店明天开始就要关门了。”

“什么？以后都不开了？”

“还不知道，但是听微宁爹说怀远县的粮店也是这么说的，现在王家湾粮店外面排满了人。”

“哎呦，那得趁今天没关门去买些米。”

王媳妇说话间站起身，从里衣内侧拿出几锭银子交给他。

王强拿了银子进屋拿了袋子就着急忙慌往外走，临走前还不忘对微宁说。

“微宁啊也别担心，我来的时候就见你爹去排队了。”

微宁赶紧点点头，不敢耽搁他。

“知道。”

经过这一遭，周围都布满了紧张的气息，微宁抬头看了眼同样忧思不已的王婶。

“王婶，你说以后会怎么样。”

王婶垂眸闭眼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说罢她抬头望着头，喃喃道。

“快四月了，撑到五月麦子收了就不怕了。”

微宁回到家，爹和娘在西屋里一袋一袋的存粮，天渐渐热了，穿着一个薄袄身上就冒薄汗。

吃过晚饭，微宁一家坐在屋里闲谈。

“娘，再给我讲讲饥荒是什么样吧？”

“还能是什么样，人饿极了什么都吃，你能看到的这些东西，还有像你葛爷爷吃。”

老村长葛爷爷吃什么微宁没听到，爹打断了娘要说的话。

“和她说这些干什么。”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连连叹了几口气。

一切发生的突然，微宁还没来得及追问老村长到底吃什么，院墙外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锣声。

爹率先跑出去，门外敲锣的人正是姜木匠。

“怎么了怎么了？”

“哎呀，”姜木匠一拍膝盖，哭丧着脸道。

“地里的虫患又严重了。”

“不是白天还看了不多吗这怎么回事？”

微宁跟在爹后面来到了地头上，低头一看地上一道道的白色，都是虫。

被问住的那人从地上捡起一块黑黢黢东西。

“你看着是什么？”

“土块啊，还能是什么？”

那人没说话，只是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奇怪的是那土居然没有皲裂开，而是类似于一个土色外壳，壳裂了，里面爬出地里那种虫子。

在场的人见了无一不惊讶，这竟是虫子的卵，难怪突然间出现了这么多虫子。

各家各户纷纷跳进田里除虫，无奈数量太多所以都是徒劳之举，几个年轻人几乎快放弃了。

老村长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大家伙身后，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木匠儿子姜承福，木匠一见村长连忙上前搀扶住，对着自己儿子吼道。

“不是让你看好你葛爷爷，给看哪去了！”

姜承福低着头不敢言语，老村长冲姜木匠摆摆手。

“别说孩子，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