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所谓的生灵意识之海从来就不只涵盖了当下的生灵。’

鸿钧来到巨蝶另一只膜翅之上的‘生灵意识之海’当中。

只是初到此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他的心中就不由感叹起来。

‘未来无尽的可能性，只是因为祖神一念，便于此汇聚成了此等汪洋。’

‘何其壮也。’

在来到此处的瞬间，鸿钧便已经从无量量生灵的意念之中看到了无量量种未来。

不过，这些都丝毫不能让他挂怀。

毕竟，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未来存在无限种可能……

不过当他的视线看向盘膝坐在无边汪洋中央的一个身影之时，鸿钧的心中却是生出了一丝诧异。

‘这是鲲鹏？’

至于为何鸿钧看到鲲鹏的身影会有些惊讶？

这自然不是因为他看到鲲鹏出现在此处。

对于这一点，早在当年应龙与苍龙心中便早有猜测……

而是因为，眼前这鲲鹏与其印象当中的那位已然有着近乎天壤之别的差异。

甚至是道韵气息都有了极大的变化……

如果昔日那位鲲鹏给应龙带来的感觉是纯朴中夹杂着一些谨慎。

那此时，鸿钧面前的这个鲲鹏给他的感觉就是，阴鸷中带着一些疯狂。

‘究竟是何事竟然让鲲鹏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鸿钧心中有些凝重起来。

‘这是否又与南华失踪之因有关呢？’

一念起，鸿钧便打算显露身形，找上这鲲鹏与之好好聊上一聊。

可就在他要动作之际，一个真幻难明的世界忽然将之包裹了起来。

鸿钧先是一惊，下意识想要撕破这方世界。

可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气息让他暂且放弃了这个念头……

自己的目标之一主动现身了！

“道友，你我又见面了。”

鸿钧循声望去，其人正是应龙昔日见过的庄周。

庄周一如当年，还是那个身着一袭普通道袍的中年男子模样。

鸿钧面无表情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庄周，未发一言。

庄周见状也是浑然不在意，只见其再次笑着说道，“倒是我有些孟浪了。”

“在下庄周，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鸿钧看着庄周，心中有些惊疑不定。

他敢说，这庄周绝对是看穿了自己与本尊应龙之间的联系。

可是，这怎么可能？

“我乃鸿钧……”想归想，鸿钧还是谨慎的先报了自己的名讳。

“鸿钧，鸿…均……大而化之，天下为公……”庄周好似咀嚼般的念叨了两遍，然后方才大笑道，“好名字，好名字。”

“此名近乎大道也。”

鸿钧没有在意庄周语气之中的吹捧之意。

先不说，他本身就并非这等肤浅之人。

再者来说，用此‘鸿钧’之名本身就只是一场意外，实非其之本愿。

“不知庄周道友寻我何事？”

虽然鸿钧此行的主要目标就是庄周本人，但他并不打算就此暴露出来。

只是，他的意愿在庄周眼中似乎却并不是什么隐秘？

只见，庄周忽然笑面看向鸿钧说道，“鸿钧道友为何要这般问我？”

“此番不是道友前来寻我才是吗？”

鸿钧眼神微缩，“道友到底是何来历！”

听得庄周这话，鸿钧也放弃了与对方打哑谜的打算。

就目前看来，这庄周对于自己的状况几乎全然知晓。

而他对于自己来说却依然是迷雾重重。

再这般打哑谜下去，着实也是浪费时间。

听到鸿钧的质问，庄周平静如旧，只是忽然朗声念道，“……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

对于这一段经文，鸿钧丝毫不陌生，这是出自于前世那《道德经》中的一个章节。

庄周知晓这经文，鸿钧亦是不感到奇怪。

毕竟《道德经》成书早于庄周，也是正常。

可为何他要颂念这段经文。

鸿钧顿时思索起其中的真意。

不过好在庄周也没有继续和鸿钧打哑谜的打算。

“……有与无相对。”

“混沌为无，天地为有。”

庄周忽然直视鸿钧的双眼。

“可若是有一生灵于混沌鸿蒙之时出现。”

“其为有，那何为无！”

此言好似一阵惊雷在鸿钧的心中乍然响起。

他的心中一直有个疑问。

若是应龙穿越的时间是在天地开辟之后，那为何无量量的洪荒天地之中俱是有着他的存在。

难道还能是和前世一些小说家幻想那般，穿越之时便被分成了无数份吗？

在应龙看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自己穿越的时间远比自己有意识的时间早了许多。

可若是这样，祖神为什么没有像诛杀众多混沌神魔一般诛灭自己。

如果说，开天的原先不是盘古会怎么样？

又或者说，本来没有开天此事又会怎么样？

此时，听到庄周此言，鸿钧的心中又浮现出一个猜测。

昔者，混沌鸿蒙，万事万物万念万道……皆不存焉。

为无！

就在此时，一道魂灵机缘巧合的来到此间。

其为有！

有无相生！

大道出！

因其所思所念，大道之子盘古遂出。

如此一来，这道魂灵方才是如今无量量洪荒世界出现的第一因！

‘不对，还是不对！’想到此处，鸿钧又赶忙打住。

‘若是这般，只是一普通生灵的一个念头，便诞生了一位至今不可估量的强者。’

‘这着实有些玩笑。’

若是这个想法坐实，鸿钧甚至认为诸多先天神灵中有着许多人在知晓这一‘真相’之时，道心都将受到重创。

“鸿钧道友莫不会认为这一生灵之有，可与整个混沌鸿蒙相对？”就在此时，庄周略带着笑意的声音再次在鸿钧的耳旁响起。

一时间，鸿钧的心中也不由生出了一丝羞恼之意。

不过，他终究还是将之按捺了下来。

“还请庄周道友赐教。”鸿钧直接躬身，郑重的请教道。

龙者，能大能小，能升能隐。

固然自己所修非是苍龙的‘龙之道’，但其中自己认可之处，应龙自然也会将之吸收。

看着鸿钧郑重的模样，庄周也一改先前轻佻之形。

“万事万物，对称相应。”

“先前浑然一片尚且作罢，但由此刻起，既然有了有无之分……”

“而这生灵又难做与那混沌鸿蒙相对之有，那自然大道使然。”

“与之相对之有自然被造化而出。”

“其当有名，可称之为浮黎元始盘古天王！”

鸿钧心中若有所思，忽然接话道。

“混沌鸿蒙开辟之后亦是如此。”

“天地为‘有’，那自然需要存在‘无’与之对应。”

“祖神道化天地，也就成了‘无’！”

“从有到无……全得大道……”

“可是此理？”

对于鸿钧这话，庄周却是忽然摇了摇头说道，“那般境界，却非是你我可以肖想的了。”

“以‘有’之身去思‘无’之意……”

“怕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也。”

“不过，”庄周看向鸿钧，再次问道，“现在，鸿钧道友认为若真有那般生灵，与之相对之无当是如何？”

鸿钧闭目深思，片刻一个词汇从他的口中说出，“坐忘！”

这个词汇本就出自《庄子》。

“善，妙也。”果不其然，听到鸿钧的这个回答，庄周抚掌大笑起来。

“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庄周轻声吟诵起来。

此时，鸿钧感觉自己好似已然明白面前庄周的来历，面色也变得坦然起来，“你既为我之无，为何又能变化出形……”

“谬也，谬也！”庄周直接打断道。

只见他一震衣袖，继续说道，“我既存在，有思有想，如何能够称之为‘无’。”

不过，随着鸿钧一言说出，庄周的面貌也随之改变起来。

隐约间，竟与应龙有着八九分相似。

其中相差的一二分，也大多是因为二者身上的气质道韵着实相左。

听得庄周此言，鸿钧也是一时哑然。

庄周不再看向鸿钧，语气也有些缥缈起来，“有无相生，昔者我确实曾应当为‘无’。”

“奈何……”庄周有些无奈的说道，“盘古之能，超乎我等想象。”

“只是其一念所化的巨蝶。”

“只是昔日于海眼旁路过，得一生灵之梦。”

“也巧矣。”

“其所言：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自此，无化作有也。”

“我非单单是那南华之梦，最早应当是那应龙之梦也。”

“应龙梦庄周，庄周梦鲲鹏，鲲鹏梦南华，庄周再梦南华，南华亦梦庄周……”

“来来往往无穷尽也。”

鸿钧双眼微眯，他知晓南华的来历了。

‘没想到这南华竟然是由鲲鹏之梦而来。’

‘如今其消失，难道是鲲鹏梦醒了？’

想到此处，鸿钧顿时看向庄周，没想到正好与庄周四眼相对。

只是让鸿钧惊讶的是，自己在其眼中竟然是看到了期待之色。

‘难道……’

“昔日，南华从鲲鹏梦中走出，带走了鲲鹏的鹏之真身。”

庄周神色坦然的说道，“从此，鲲鹏的修为便不得寸进……”

“等一下。”鸿钧微微皱眉，“如果你先前所言没有谬误。”

“你应该已经出世许久才是，可‘他’的修为可没有……”

“有无相生。”庄周再次强调了一遍。

“没有相衬的‘无’与之对应。”

“先前的境界都没有问题……”

“既然相生，超拔于时空长河之外。”

“是否可以只超脱一部分？半步超脱？”

“自然不能。”鸿钧的面色严肃起来，“超脱便是超脱，岂有半步之理。”

“庄周道友，还请畅言。”

“唉~”庄周叹息一声，二人所在的世界忽然好似变薄了起来。

二人的面前再次可以看到那无尽的‘生灵意识之海’起来。

鲲鹏依然端坐其上。

庄周看向鲲鹏。

“因梦而生，因梦而灭。”庄周有些感叹着说道，“南华的出现本就是因为我的一己私心，刻意促成了这段机缘。”

“自诞生现世以来，我之所求，仅是复归于无而已。”

“只是终究不同，南华之身终究是来自鲲鹏先天神灵真身的一部分，与我不同。”

“近些元会以来，我又让鲲鹏走上梦境之道，以求其能够让我也有那‘梦醒之时’……”

鸿钧认真的听着庄周的说着他这些年的谋划，眼神莫名。

说实话，以他如今的境界，还是不明白庄周一心追求回归于‘无’的想法。

当然，事关自己未来道途，原则上他还是支持庄周的。

“从何处来，还得回何处去。”庄周看向鸿钧，“今日鸿钧道友来的正好。”

“可愿与我共梦一场。”

听到这话，鸿钧终于明白了庄周的意思。

既然想要‘梦醒’，那么首先要的就是有梦。

无梦又怎能梦醒！

“固所愿也。”鸿钧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甚至不只是他，身在大罗天中的应龙本尊也是难得的停下了修炼之事。

……

“应龙，发生了什么吗？”他的动静甚至惊醒了一并修炼的苍龙，当然，他此时依然是应龙的模样。

“兄长，无妨。”应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有所感悟，需要调整一二。”

“如此就好。”听得应龙无事，苍龙方才复归于修炼当中。

……

看着面前与本尊样貌极其相似之庄周，鸿钧正色说道，“那接下来，道友要如何行事。”

庄周再次看向下方那无尽汪洋，“以你我二人的修为境界，一般幻梦定然无法让你我彻底沉浸其中。”

“自然也难以做得真梦。”

“所以，今日我为道友准备了一份大礼。”庄周看向鸿钧笑道。

“不知是何大礼？”鸿钧好奇问道。

庄周指向下方无边无际的‘生灵意识之海’，朗声说道，“我等来上一场大梦万古，如何？”

“那南华身躯所化之大自在有‘他化之道’，我等今日效仿一二。”

“他化这万古众生！”

鸿钧随着庄周的手指看先下方的‘生灵意识之海’，不知其心中想了些什么，看着庄周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

“如此甚好。”

庄周对鸿钧的小心思并不在意。

只见其大手一挥，这片‘生灵意识之海’顿时变得波涛汹涌起来。

端坐其上的鲲鹏飞身离开海面，惊疑不定起来。

庄周此时显然也顾不上鲲鹏了。

“道友请。”手中浮现两道白光，庄周将其中一道递给鸿钧。

鸿钧也不犹豫。

接过白光，刹那间，他便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好似被切割成了无数份。

鸿钧顿时陷入了沉睡之中，其身侧的庄周亦是如此。

身处大罗天之上的应龙自然也一并进入了这万古梦境之中。

‘应龙真的没事吗？’

而在他进入梦境之时，其身侧的苍龙顿时睁开了双眼，眼神有些担忧的看了应龙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