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梁横飞三圈半,狼狈落地,嘴一张,吐出几颗大牙。
堂堂人公将军,被人抽的牙都掉了。
张梁呆呆望着那几颗发黄结垢的牙齿,身体都颤抖起来,猛抬头,双眼如喷火般看向鲁达。
“还不服么?“鲁达不慌不忙,拉开脚步,双手一展,吐个门户:“再来打过。”
张梁按住腰间刀柄,面色青红不定,有心上前拼命,却被鲁达气势所慑,不敢上前。
恰在这时,又有数千黄巾军奔至,为首一人身形粗壮,一双吊梢眼,不生眉毛,神情凶恶,跳下马喝道:“人公将军,出了何事?”
张梁大喜,一指鲁达:“曼成,你来得好,可恨这厮不分皂白,打落本将军半口好牙。”
鲁达斜睨过去,见来者体貌不凡,暗忖道:张老道曾对我提及,黄巾中有名猛士,除广宗几个战将以外,尚有张曼成、波才、管亥、何曼、周仓等人,此人莫非便是“神上使”张曼成?
张曼成听了张梁诉苦,大怒道:“天下黄巾,都奉三位将军为首,你这厮纵是天公将军麾下,如何便敢殴打人公将军?如此不守规矩,若不教训,世人还道我黄巾都是乌合之众!”
裴元绍、褚燕连忙上前拦阻,叫道:“渠帅,此事且待我等分说。”
张曼成不屑道:“去同你娘分说。”双臂一晃震开两人,大踏步直奔鲁达,劈手去扯他衣甲。
鲁达双脚丁字步站定,见他招数似是摔法,心中暗笑,也不抵挡,任他双手扯住盔甲领子。
张曼成一招得手,心中大喜,拧腰耸臀,双臂骤然发力,使出一招“背口袋“。
不料他力道发出,都如泥牛入海,鲁达纹丝不动,面上微微冷笑。
张曼成心中一惊,发力再背、三背,然而鲁达便似铁塔一般,哪里动弹分毫?
张曼成只得撒手,讶然打量鲁达两眼,缓缓退后几步,忽一声低吼,蛮牛般冲撞过来,一把抱住鲁达虎腰,脚下垫步使出绊子,借着冲击猛力,便要摔他。
鲁达却似生了根的大树,依旧岿然不动,张曼成挣得面皮都紫,却听对手呵呵笑道:“摔完了么?洒家也摔你一摔,如何?“
张曼成大骇,撒手便要逃开,鲁达大手早至,一把捏住后脖颈,捏小鸡般拽过去,另一之手抓住后腰,轻轻一举,将张曼成高举过顶,呼地掷出。
他在掷出之时,左手在张曼成腰部捏了一把,张曼成只觉腰背酸麻,全然做不出任何动作,便似一块石头般飞出,眼见得脑袋朝着地面落去,心中一凉,暗忖道:原来我是这般死法。
正要闭目待死,忽然下身不由自主一摆,身体凝空倒转,双脚稳稳落地,便如被人抱着轻轻放下一般那么稳当。
张曼成一时惊得呆了,心道这人对力道的控制,直是到了不可思议境界!下意识问道:“你这厮究竟是人,还是鬼神?”
裴元绍连忙叫道:“张渠帅不可无礼,鲁大哥乃是天公将军施展绝世法术,请动黄天垂怜,降下的救世神将,吾等数次战败官兵,全仗他的神力。”
张梁惊呼道:“天降神将?岂有此事!你们莫非受了此人欺骗?“
褚燕恼道:“人公将军,你如何说这般言语?那日天公将军亲自做法,天现异相,云卷之处,天门洞开,降下救世神将,这是我广宗十万兄弟眼睁睁亲眼所见!十万双眼睛看着,还能如何作假?你虽是天公将军的胞弟,这话却也不该说起。”
概因张角的底细如何,张宝、张梁乃是最最清楚的,因此他才更觉难以置信。
但裴元绍、褚燕言之凿凿,义愤填膺模样,全然不似作伪,一时间张梁也糊涂起来,心道莫非俺大哥钻研道法久了,竟然真個悟出了真正神通?
便听鲁达淡淡道:“人公将军,你若存疑也自无妨,大贤良师的请神法,如今传了俺鲁达,待到明年六月初六,洒家再请一位兄弟下来,你亲眼看见,便知无虚。”
张曼成听了,凑到张梁身侧道:“此人武艺高明无比,这等人物,必然不屑虚言哄骗。”
张梁点点头,心里已是信了九成九,看看鲁达,却又委屈道:“可他即便神将,也不该大耳贴子抽我。”
鲁达瞪眼凝视着他,庄肃道:“张老道之死,却非折在战阵,而是滥使道法,得了恶疾,以至油尽灯枯,这是他的果报,洒家有甚鸟法能救?”
张梁心中一动,想起当初张角以秘药培育黄巾力士时,终夜长叹,道此法大伤天和,必有恶报降身。
鲁达又道:“还是他苦苦求洒家,要带这天下黄巾求条活路,并替百姓们开辟一个太平天地,洒家瞧他心诚可怜,这才答允,耗心竭力,来做这太平王,统领尔等打仗。你道是洒家恋栈权势么?”
他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洒家先破广宗官兵,又来此击败曲阳官兵,论地位、本事、战绩,洒家件件俱在你上,你怎么敢便不分皂白,向洒家挥拳头?哼,若不是看张老道面子,方才一掌,脑袋都抽飞了你的,还留你在此大放厥词?”
张梁却顾不得说抽他之事,转而骇然道:“我大哥立了你为王?那、那我和二哥张宝……”
鲁达冷笑道:“你这厮还想着兄终弟及么?领袖黄巾者,当开天下之太平!你这厮若有这等本事,让你来当何妨?只是你也和官兵打了许多仗,且扪心自问,这个太平王洒家便让你当,你能当得起么?”
自朝廷大举征缴以来,张梁从河南败到河北,一路连跪数十场,今日若不是鲁达,城池一破,便是必死局面。
他虽认定张角死了,该是张宝和他接班掌权,但鲁达一番话尽都说在明面上,张梁也不是傻子,自家想了片刻,摇头叹气道:“俺当不起,二哥也当不起,如今大哥没了,二哥在颍川一带吸引官兵,还不知……呜呜,呜呜呜!”
他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忽然坐倒大哭。
鲁达叹口气:“洒家如今救了曲阳,下一步便是去颍川,但愿地公将军命大,等得及洒家救他。”
张梁眼一瞪,抬起头叫道:“你若能救二哥,某家任凭你驱策。”
鲁达不屑道:“你不任凭,又有何法?”
说着摸出两封信来,一封递给张梁道:“这是张老道留给你两个兄弟的。”
一封递给了张曼成:“这一封是写给一众渠帅的,你且自看,看完了须当还我。”
张梁、张曼成都随张角行道多年,自然认得出张角笔迹,打开一看果然无误,两封信虽语气不一,但都有相似内容,便是详细说了鲁达来历、本事,让他们奉之为主,不可稍有异心。
两个看罢,想起张角,张梁越发大哭,张曼成也不由垂泪,跪倒道:“既然大贤良师有令,曼成愿意追随太平王麾下。”
鲁达点点头,上前扶起二人道:“俺这太平王三字,是为了定下名分。以后发号施令,名不正则言不顺,却不是为做威福,兄弟们日常相处,都喊我一声鲁大哥便是。至于人公将军却不必,你是张老道骨肉至亲,鲁达愿事之为兄。”
说着抱拳叫他道:“三哥!”
张梁听他这般称呼,晓得没拿自己当寻常战将看待,不由骨头一轻,露出喜色来,连连道:“俺也是托了大哥福气,竟能和天上神将称兄道弟。”
鲁达呵呵一笑,又道:“这里不是说话处,洒家这些兄弟,都杀得力竭了,三哥且带他们回城休整,给些热饭菜吃,曼成这支人马,却要随洒家去追官兵——不然广宗后面大队人马都是老弱,若吃官兵遇见,岂不苦也。”
这正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鲁达命令接连颁下,张梁连忙道:“谨遵将领,曼成,你务必谨守太平王的命令、规矩。”
张曼成连连点头,当即两边就地分兵,一边打扫战场回城,一边继续追击皇甫嵩余部。
这正是:
杀威棒下立威风,先儆人公后地公。两战已堪平冀北,河南次第至山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