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壹的主动配合，吴悠便再没有顾虑，起身站到壹的前面，抬起双手压住了他的太阳穴。

壹因为之前的遭遇，记忆中出现了不少漩涡，吴悠费了不少时间才找到他被抓来之前的记忆。

壹出生在一个非常穷苦的家庭中。在没有计划生育的那个年代，他家一共生了五个孩子。家里爹娘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便用数字排行给他们取了名字，所以壹是他家的老大。

在壹十岁的时候，他爹在山上砍柴的时候意外被狼群给拖走，从此再无音讯。这个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骤然失去了最主要的劳动力，逐渐入不敷出，渐渐担负不起这么多的孩子了。

虽然村里大家看他们可怜都有是不是会接济一下，但是大家其实都挺难的，所有的好心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走投无路下，壹的娘亲终于只剩下卖孩子这一个选择。可是无论哪个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叫她如何舍得。

就这么一天一天的拖着，人牙子那里也去了又回的来回了好几次，家里终于还是坚持不下去了。

那天，壹的娘亲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将所有的孩子都叫到跟前。

“大家最近都很乖，所以娘准备了一件奖励。这里有五根木棍，你们谁抽到那根最短的，奖励就是他的。”

说完，壹的娘亲将右手伸到了孩子们面前。她手里紧紧地攥着那五根早就准备好的木棍，因为捏的太过用力，手指腹有些微微发白。

小孩子怎么会知道大人的心思，只当娘亲真的准备了什么奖励，只不过家里穷，娘亲只能准备一份。他们满心欢喜地各自抽了一根，因为壹是家里的最大的孩子，他等到弟弟妹妹们全都抽完后，他才上前将最后一根木棍从他娘亲手中拿了过来。

五个孩子将手中的木棍放在一起比了一下，没想到不争不抢的壹却刚好拿到了最短的那根。

“大哥，你和我换好不好。”

心里不平衡的孩子立刻开始耍赖。

“你们要不要脸啊，平日里大哥什么都让着我们，这次抽签的时候也是最后一个才抽的。你们怎么好意思再去抢？”

看不过去的老叁开口了，被她这么一说，其余几个弟妹也就不好意思起哄。于是，这份所谓的奖励就落这样落到了壹的头上。

整个过程中孩子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这五根木棍上，没有一个发现他们的娘亲时不时地背过去擦眼泪。

“娘亲，大哥的奖励呢？”

停止争论后，五个孩子开始对奖励产生好奇。

“得到晚上才能送来，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于是，几个孩子就开始盼着天黑，可是当他们一个个都熬不住的时候，壹的奖励依旧没有送来。

深夜，一辆马车吱呀呀地停在了这家人的院子前。

一个身材健壮的中年女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敲响了院门。

壹的娘亲在听到敲门声后像是被电了一下似的立刻站了起来。可是随后又呆立在了原地。

院外敲门的女人见迟迟没有人应声，有些不耐烦起来，敲门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害怕把孩子们给吵醒，壹的娘亲这才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出去打开了院门。

“我说姐姐，长痛不如短痛，你这样又是何苦呢？也得为剩下的那几个孩子想想不是。”

原来，这个中年女人就是人牙子。她一见壹的娘亲眼睛肿得像两颗桃子，立刻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壹的娘亲摇了摇头，带着她走到了孩子们睡觉的屋子。

因为家里穷，所以五个孩子都挤在一张大床上。壹本来睡觉就轻，再刚被抱起来的时候就醒了过来。

“娘亲？”

他迷糊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娘亲，不知道她要干嘛。

“好孩子，轻一点，别吵醒弟弟妹妹。”

壹的娘亲强忍着悲伤，给壹换上了一身新衣裳，然后轻手轻脚地将他带到了院子里。

“娘，你怎么哭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是谁？怎么会在咱们家院子里？”

大半夜的娘亲突然给自己换上一身新衣服就已经让壹觉得很不对劲了，等到来到院子，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陌生女人站在自己家院子里，心里顿时慌乱了起来。

“六婶儿好了没有啊，咱们还得去下一家呢。”

就在壹惊慌失措的时候，马车后的阴影中又走出两个男人。他们一个脸上有一大块青色的胎记，一个歪嘴龅牙，大半夜的猛然一看实在有点吓人。

“娘亲。”

壹拉着他娘亲的袖子躲到了她身后。在他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将要发生的一切，可是他并不想承认。

“好孩子，你跟六婶儿去吧，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不要，娘亲。我不走，我不走。不要卖了我好不好，我明天开始就去赚钱养家，求求你了。”

壹死死地抱住了他娘亲的胳膊，说什么也不愿意和六婶儿离开。

“你去哪里赚钱啊，哪家店里会招你这么一个小娃娃啊。乖乖的和我走，我保证给你弄个好前程好去处。”

六婶儿也有点急了，将一袋钱交给了壹的娘亲，然后二话不说就拽着壹向外走。

“你们放开我，我不走，我不走！娘亲！娘亲！”

壹用尽全力拼命反抗，那个时候的他还无法理解，为什么明明说好的奖励却变成了这样。

“诶哟你这小兔崽子怎么还咬人呢。”

六婶儿只觉得胳膊上疼得要命，定睛一看，居然被壹咬出了一个血印子。

不过即使如此六婶儿也没有松手，按照她的经验这时候如果松开了壹，再想抓住可就难了。

那两个男人见六婶儿吃亏，连忙上来帮忙。

壹一个十岁大的孩子哪里是这三个经验老道的人牙子的对手，没一会儿就被绑上了车。

马车再一次吱呀呀地动了起来。因为害怕壹会乱叫，更害怕他会咬舌自尽，六婶儿在回到车上后在他嘴里塞了一大团脏兮兮的布料。

晚风轻轻吹起马车后面的帘子，壹斜躺着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到他的娘亲正蹲在地上朝着他离开的方向痛哭，心被狠狠地捏了一下，碎成了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