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个难忘的夜晚，你不这么觉得吗，年轻人？”

雅莱将那顶他从莱恩头上取得的礼帽拿下，用右手理了理头发，显得温文尔雅。

这场面着实有些滑稽。

看上去是个半大少年的雅莱，居然称呼身体年龄更大的莱恩为年轻人。

但身在其中的莱恩一点也不觉得滑稽，无论是对方硬要装大人的打扮，还是故作老态的语气。

“怎么了，不愿意说话？按照我的猜想，拖时间对你来说才是有利的选择吧？”

短暂的沉默后，莱恩的嗓子眼中挤出了一句话。

“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是说绕到你的身后？那并没有任何难度，任何人都会有大意的时候，我只是抓住了……”

“够了，我说的是为什么你能出现在我眼前，你是怎么做到死里逃生的，我明明应该已经杀了你。”

莱恩尽可能保持冷静，但事实上，他的话音已经带上了颤抖。

这也不怪他，任谁遇到一个看起来怎么杀都杀不死的怪物，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尤其是对方还是个手段多样到超乎想像的超凡者，就更能从源头处消灭敌对方的勇气了。

“哦，冷静点，年轻人，我应该说过了吧，我很欣赏你，所以你大可安心，我们之间不需要太多的敌意。”

雅莱慢条斯理地回复到。

“放轻松一点，也许我该给你点一杯最爱的白葡萄酒。”

也不见穿着礼服的紫瞳少年做了什么，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精致华美的小桌。

桌上放着莱恩只在大贵族宴会上使用过的水晶杯，杯中倒入了不同分量的液体，一杯玫红色的，只达到了水晶酒杯容量的四分之三，另一杯则是微黄色的，勉强达到了酒杯容量的四分之一。

莱恩没有动，他实在搞不清楚眼前这个非正常人类的家伙，究竟有什么打算。

是试探？

不对，如果是试探，对方根本没有必要故意选择在这个时候现身，况且以莱恩的实力，在被对方绕到身后的那个瞬间，就已经证明了自己无法在对方手中保护性命。

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莱恩强迫自己去思考，可他目前得到的线索实在太少，根本无法整理出一条完美的逻辑，更无法从现有资料中，推断出对方的目的。

“这可是我难得的好意，别觉得我这个人看起来容易相处，其实也只是对待特殊的对象，格外有耐心。”

雅莱顺手拉开椅子坐上，看起来没有不快的意思。

“别愣着了，反正你也没有别的选择，除了拖时间，你还能做些什么呢？我可是为你着想，借助酒劲，也许你还能探听出一两个我的小秘密。对你来说，算是个不错的交易吧？”

“为什么你没有死？只要你能回答这个问题，我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你的提议。”

莱恩短暂思考了一下，他觉得目前这个情况，对方明明拥有掌握主动的权利，却故意让给了自己主动权，这其中绝对有什么目的。

但虽然是这个道理，自己如果提出什么过分的请求，仍难保不会激怒对方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衡量了局势后，他小心问出了疑问。

“怎么？你还在纠结这个？”

少年雅莱倒是一脸意外：“不会吧，这个问题也能难得倒我们的大侦探？”

“……”

莱恩咬了咬牙。

若是平时，哪怕为了他自己的自尊，也绝无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让对方像施舍一样告诉自己答案。

然而，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显然早就不是在乎意气之争的时候了。

与取得最后的一线生机做对比，莱恩个人的尊严，没错，还有职业的尊严，这些并不能带来实际成果的东西，是可以在经过权衡后舍弃的。

想到这里，莱恩的表情平静了很多，他直视那双紫色的眼瞳：“我的确没有得到答案。”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好吧。”

雅莱一口把杯中的剩余液体全部喝药，动作完全没有一点矜持。

莱恩不由得心想，他这个人真是有些古怪，矛盾的地方太多了。

看上去彬彬有礼，却又会凭着心情随意践踏那些被称为礼仪的东西。

看上去不会对敌人留情，可面对面与莱恩进行交流的时候，心平气和到难以想象双方是敌人。

看上去鄙视着没有自我意识的常人，却又在某些方面特意贴近。

这位少年，这个男人，真是浑身是迷。

“其实这就是一个障眼法，真的不复杂。”

雅莱信手一掏，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个烟斗，那烟斗一看就是个老物件了，还装好了烟丝。

他用左手在烟丝上方打了个响指，烟丝就被点燃，冒出徐徐白烟。

莱恩觉得这柄烟斗有些眼熟，但他没有让多余的情报分散自己都注重力，而是盯紧对方都嘴，不漏听一个字。

“答案很简单，你根本没有杀了我，我当然会在你的眼前出现，难不成你以为现在的我是个死尸吗？”

少年雅莱耸耸肩，可没多久他就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说起来，我现在的处境，还真不算比死尸强多少。”

莱恩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关键信息，他心下一惊，但面上没有表露出来。

“你不感觉吃惊，是因为对我的防备吗？其实你无需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雅莱吐了个烟圈，没见他怎么动作，手中的烟斗骤然消失，他把手遮在喝完的水晶杯上，从莱恩的角度，恰巧看不见酒杯的内部。

“我和你只是从一件事物的两面去看待问题，你觉得我是敌人，只是因为你没有站在我的立场。”

雅莱把手从杯前拿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但刚刚连一滴液体都没有的水晶杯中，又出现了玫红色的液体的还是只到酒杯容量的的四分之三。

“你怎么确定，你真正的敌人是我？”

雅莱端起酒杯，意味深长地说。

他的眼瞳闪着光亮，好像要透过半透明的玫红色液体，看穿莱恩内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