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瑟按了按眉心，他的内心就像眉间一样皱起。

他得到了一个结论，但这个结论却并不是那么容易让人接受。

安瑟就是莱恩，他们是同一个人。

认识到这点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疯了。

一个人是不可能成为另一个人的，但若是一个人在某个时间节点产生了分歧，那由此完成的两种人生故事，形容的是同一个人吗？

这还真是个问题，安瑟知道自己的思维陷入到了哲学上的怪圈。

他现在的心情很糟。

每个人都想保证自己的独特性，安瑟也是如此。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结论？”

也许是为了否认些什么，安瑟问了一句。

他其实是想说“未来之类的胡话我是不会相信的”这样带有强烈反驳意愿的话，但话到嘴边，安瑟突然想起，在原先那个魔法存在成为共识的世界里，米莲修女已经死了。

所以严格意义上说，安瑟自己也算是某种概念上的“未来人”。

而且，按照“神”——安瑟无法承认这个看上去仍旧是个少女的存在为神，姑且称之为少女米莲吧，按照少女米莲是这个奇异世界唯一神的方向去思考，目前发生的事情，似乎还真的存在关联。

莱恩是在接触到教堂的神像时才突然觉醒，能和脑中的安瑟对话。

有着“油豚”外号的布里尔神父，也是在米莲修女服极度厌恶下，突然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死亡。

……

虽然并不是全部，但细想起来，能够证明少女在这个世界种明显是一种超然存在的证据，也不算少。

仅限这个世界，这个少女米莲活下去的世界。

想到这里，安瑟已经对自己就是莱恩，有了接受的想法。

他有些自嘲地咧咧嘴，却笑不出声来。

本还以为自己属于戒指老爷爷那样的形象，这么看起来倒成了精神病人。

这实在让他笑不出来。

有好几次，他都想要用戒指老爷爷的梗开开莱恩侦探的玩笑，只是想想那毕竟是个有些年代感的老梗，又咽了回去。

谁成想，原来闹了半天，他是想和某种意义上的自己开开并不合适的玩笑。

还好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安瑟决定把这当成他心底最想忘记的秘密之一。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要杀了他？或者说，是他自己杀了他，如果你不愿意为此承担责任的话。”

「因为这是他…不，是你的愿望。」

少女说出了让安瑟感到迷惑的答案。

愿望？

安瑟可无法想像自己的愿望是死亡。

如果有什么确实值得这么做的宏大目标，道也不是不可以赌上性命去拼那么一拼，只是自寻死路，无论如何都不像是安瑟·雅莱会做的选择，哪怕是记忆并不完整的莱恩也不会做这样的选择。

「你没必要怀疑，他只是太累了。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他死不了，但是也达成不了目标。」

少女米莲给出了回答，她说的很慢，每一个字间都有停顿，就怕安瑟听不懂似的。

安瑟耳朵微微一动，没有立刻回答，开始思索这其中的关窍。

确定了莱恩就是安瑟自己，而死去的少年是未来的莱恩后，安瑟也有了新的猜想。

即使是在这个只有唯一神存在的世界，他照样获得了新的【命运卡牌】。

先不去设想未来莱恩的存在是否合理，因为根据魔学，这基本就不可能合理。

未来的莱恩，获得了安瑟没有获得过的卡牌，但更明显的是，对方似乎也没有使用过安瑟用过的卡牌。

这其中，值得深思的地方就很多了。

【命运卡牌】在安瑟的印象中，是靠吸收魔石才能发挥抽卡机制的。

而且直到现在，界面上的可抽卡次数也没有发生改变。

事实上，莱恩也没有表现出利用过这项特殊能力的潜能。

当然，如果未来的莱恩真能做到这一点，那么根据时间的变化，依旧有可能从卡池中得到新的卡牌。

但安瑟却觉得事情不会这样发展。

他觉得卡牌的使用上，应该还有什么他没有完全掌握的注意事项。

同时，未来的莱恩自己也发生了某些奇怪的变化。

少女说的话中，有一点是安瑟非常在意的。

她说未来的莱恩是“死不了”，死不了，这可以说是梦寐以求的能力，不死能力在安瑟的心中绝对算是相当强大的能力。

不死，可以说是一种极端状态，有很多人追求过这一点，但无一例外的是，大家都失败了。

安瑟可是了解过魔学的，虽然他仅仅是理论派，但在不少魔法典籍的记载中，的确有魔法师去追寻不死。

死亡可以说是最原始的恐惧之一，而魔学的发展正是建立在人类都众多恐惧之上的。

不光是爱做白日梦的小魔法师尝试挑战不死，就连一些在年轻时认为“不老不死”只是幻想，并嗤之以鼻的大魔法师们，在年老后，也会一反常态，固执地研究起这类魔法了。

有这么多人尽心尽力，前赴后继地探索不死的道路，自然也不可能是一无所获，事实上有不少治愈系的魔法就是在这个基础上进行了发展，还有其他意想之外的产物。

只是，哪怕到了最后，成就不死的魔法还是没有研究出来。

事实是残酷的，违反“理”的魔法显然是被现代魔学给否定了。

如果说真的有人能够实现不死，那么这个人真的被推举为神，也一定会有不少追随者吧。

从理性，还自己所受的教育去分析，安瑟很难相信已经死亡了的“自己”，是不死的。

但从感性上，他也无法否定怎么都死不了，经历过一些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够，死亡，究竟会不会是自己所追求的终极目标。

于是他沉默了。

「这样，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少女也没有在意安瑟的诸多心事，她按照自己的步调行事，在这一点上，确实有唯我独尊的体现。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让我看看你是否能像自己说的那样，成功杀死我。」

她的这一句话，在安瑟的心中彻底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