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六缩在墙角,犹如受伤的老狗。
长生瞥了一眼,指挥几人将吴良才抬到桌上。
一碗热水灌下去,这厮慢慢醒过神来。
“道长.....”
吴良才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抓住长生的手。
“道长未卜先知,真乃神人也!”
长生看着这厮额头肿起个大包,心中不由暗爽。
他清清嗓子,再次掐指算道:“方才这一闹,你眉宇之间的黑气似乎消散掉几分,但还远远不够。”
“还请道长明示!”
长生一指张瘸子,轻声道:“你看这位店主,天仓开阔,鼻头丰隆,正是旺财去霉之相。你们自当亲近亲近。”
吴良才盯着店主看了半天,无奈酒晕眼花,实在看不清,只得吩咐道:“把他抓来瞧瞧!”
几名帮闲当即扑了过去。
张瘸子还道吴大郎要找自己麻烦,当即抱腿就滚。
是的,不是跑,是缩成一团后满屋滚动。
说来也怪,几个汉子抓了半天,愣是没沾到边。
长生借助空灵之境,才渐渐看出一些门道。
这几人,无论手抓或是脚踢,只要一触及张瘸子的衣服,便会莫名其妙地滑开。
在常人眼中,只道他滑溜得紧。
可在内行眼中,这瘸子分明是个内家高手。
只有内功练到相当境界,才能如此不着痕迹的借力御力。
长生心中倏然一惊。
如此高手,竟隐身于村野酒肆之中,到底有何图谋?
只是一恍神的功夫,场上几名汉子在店主戏耍之下,已经累得气喘嘘嘘。
众人连声大骂:“老贼虫,滑溜得紧!”
吴良才却是不理,指着众人骂道:“平日里偷奸耍滑惯了,今日若抓不住这瘸子,统统滚出吴家坳。”
这些人平日占着吴家势头,没少干欺负人的事。
若是离了吴家庇佑,最后的下场怕是很惨。
几人立时发了狠,一人抄了一条板凳在手,将老店主围在中央。
“砸!”
随着一人大声怒吼,几人颇有默契的同时砸了下去。
张瘸子忽然像个皮球般,滴溜溜地自转起来。
砸在他身上的板凳,刹时间换了方向,纷纷招呼到自己人身上。
一时间,店内尽是惨叫声。
吴良才瞪大双眼,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头驴。
长生面上不动声色,其实也是暗自心惊。
这店主最少是三流圆满境,搞不好已跨入二流境。
在熊山这个地方,是妥妥的一线高手。
不过张瘸子越是扮猪吃虎,长生越是要探个究竟。
“吴举人,此人惯会邪术,若不彻底破之,怕是会遗祸无穷。”
“对对,这必是邪术。道长,该如何应对?”
“当以黑狗血,或者牛粪灌之。”
黑狗血未必好找,后者却是村中常见之物。
几名汉子正要出门寻找,就听一个清冷女音,自门外响起。
“住手——”
长生猛地转身,只见青石板路上,不知何时走来一个素衣娘子。
这女子身姿婀娜,肌肤如脂似玉,一双眸子更是荡漾着勾魂夺魄的光彩。
吴良才失声道:“林娘子?”
长生痴痴地望着眼前这人,一身粗衣布履,却难掩丰姿绰约。
真与林月儿如同一个模子刻印出来。
只不过,林月儿的美,是清纯可爱,这女子,则多了几分成熟妩媚。
“许久不见,还是这么顽皮,不怕我揪耳朵了?”
长生来到这个世界后,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林婶揪耳朵。
每次他惹了事,老道舍不得打,只有林婶,拧着耳朵就是一转。
任他哇哇大哭,还是撒泼打滚,通通不管用。
虽然现在修习了上乘武功,但当年的疼痛已经形成心理阴影。
所以,一听到“揪耳朵”,立即条件反射般打了个哆嗦,弱弱唤道:“林婶好!”
只见林娘子嘴角微微翘起,旋即面色一沉,望向吴良才道:“张店主年纪已大,若是真被你们弄出个好歹,你爹那里怕是不好交待吧?”
被她冷冽的目光一扫,吴良才不由垂下头去。
他心下明白,任自己花天酒地,吴员外都不会管,可若是无故欺侮村民,轻则禁足,重则会被打断腿。
林娘子见状也不多言,拉起长生就走。
一会儿功夫,蜿蜒的河岸,迎来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你这次为何下山?”
“当然是想念林婶了。”
林婶轻哼一声,身形骤然止住。
“你三岁那年,长青道长为了方便行医,将你交给月儿照看......”
长生略一回忆,便记起那段时光。
“那晚,月儿躲在背窝里偷哭,我才知道,原来她白天和你玩五子连,把压岁钱输光了。”
长生小脸一红,确实有这件事。
不过,他并不知道林月儿竟然偷哭。
林婶狠狠剜了一眼,“赢钱倒罢了,可你这小色坯,竟用这些钱去.....去找乳娘。”
这可是天大的冤枉。
他找乳娘,只是为了那一口纯天然的母乳。
正如老黄所说,他这世出生前后饱受折磨,导致小时候身体状况一直欠佳。
在没有奶粉和牛奶进补的情况下,他只能自己想办法找补回来。
“再后来,等你学会走路了,便把村里大大小小的孩子全部......骗了一遍。”
那叫骗吗?那叫收拾!
长生在心中暗暗怼了一句。
若不是实在看不过眼,他是断然不想做这个显眼包的。
林婶夫君早年病逝,她与公婆关系也不算和睦。如此孤儿寡母,难免会受人欺侮。
长生不过略施小计,将那帮欺负林月儿的小屁孩,全部调教了一遍。
“自那时起,林婶便知道,你是有宿慧的人,不能把你当作寻常孩童。”
长生羞涩道:“其实我也没有这么优秀。”
“呸,说你胖,你就喘。”
午后的阳光,倾洒在河岸上。
旁边的田野,散发着淡淡的青草香味和泥土气息,
长生竟生出几分慵懒之意。
林婶鼻间重重一哼,“还不说,你到底为何下山?”
长生心神为之一颤。
他沉默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绪,道:“我此趟下山,不过是为了两个字。”
“讲!”
“创业——”
“讲人话!”
“赚钱。”
“怎么赚?”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从今往后,我要在熊山收过路费......唉呀,林婶饶命!”
“让你胡说八道......”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小院外面。
炊烟袅袅,饭香幽幽。
透过篱笆的缝隙,可以看到林月儿忙碌的身影。
“林婶,有件事,你怎也不问问?”
“有甚好问的?”
“.......”
长生一直以为可以拿捏别人,现在方知,自己才是真正被拿捏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