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掉萧翼之后，长生的回去之路，并未顺畅。

随着完颜亮南侵之日逼近，金国境内的宋人，纷纷起义。

比如山东东路的耿京起义，该义军掌书记，便是大名鼎鼎的词人辛弃疾。

还有大名府一带的王九起义，声势浩大，聚众高达数十万人。

除了北地宋人外，契丹人也在此时大量起义。

金灭辽后，大量契丹人被打散安置，与女真人混居。

但有一处，却保留了契丹人的聚居。

这便是西北路的金蒙交界处。

金人在此设置招讨司，用契丹人防御和征讨蒙古诸部。

自西北路的耶律撒八，夺甲三千起兵后，各地契丹人响应者众。

长生返回辽阳时，正好赶上契丹人括里率众起兵。

辽阳府已彻底陷入混乱之中。

等长生回到王府，已是五日后。

此时，月儿已经服下不死草。

正如姜轻怜所说，不仅身上伤势悉数康复，修为还更上层楼。

即便如此，长生给她把脉之后，仍然断定，不死草的药力还远未释放。

不过，这样也好。

可以让她打牢基础，再配以不死草药力，逐步提升修为。

月儿之事，算是圆满解决。

可王府之中，形势却日趋严峻。

长生和姜轻怜、林月儿，三人的头像如今已经贴满辽阳城大街小巷。

想来是完颜亮在药醒之后，作出的报复之举。

为了安全，三人都在同间房中静修，极少外出。

这日晚饭后，张普突然来请。

“奉王爷令，请长生少侠、姜宗主，到密室一叙。”

二人欣然前往。

出了房间，只见王府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二人进入密室，这才看到，屋中除了完颜雍、张普，竟然还有两位神秘人。

这两人全身罩于黑衣之中，只留出眼睛未遮。

完颜雍将门一合，领着五人坐下。

“这二位虽是江湖中人，但皆是忠义之士，与亮有生死大仇。两位将军大可放心。”

“这二位”指的自然是长生和姜轻怜。

有完颜雍背书，两位神秘人这才拉下面罩。

一人年过五旬，神情沉稳。

“这位是婆速路兵马都总管，完颜谋衍将军。”

另一人，正当壮年，面容威武。

“这位乃是金吾卫上将军完颜福寿。”

听完介绍，长生心中一凛。

不用说，他也知道，今日聚会要谈些什么。

完颜雍虽是东京留守，但手上可调之兵少得可怜。

无论他想做什么，手上无兵，终是没用。

这也是为何完颜亮率军南下时，却将东京辽阳府交予完颜雍坐镇。

可若是有了完颜谋衍和完颜福寿二人的效忠，那又不一样了。

完颜雍在宗室中极有威望，若是此时登高一呼，再有拥兵之人的强力支持，大事完全可期。

果然，张普开口道：“近日恬里作乱，昏君远在开封前线，无暇顾及东京之事，特令王爷调兵平叛。臣以为，此乃天赐良机。王爷仁爱之名响彻天下，若是此时挺身而出，当可挽大厦于将倾，救我大金百姓于水火！”

说完这话，张普便伏于地上。

完颜谋衍接着道：“有了调军平叛的名头，我在婆速路可抽调五千兵马，供王爷驱使。”

完颜福寿亦道：“昏君令我率军南下伐宋，我与高忠建、卢万家奴两位将军，合计兵马三万余人，皆可供王爷驱使。”

说完，两人一齐伏于地上。

这两处兵马合计三万五千人，再加上完颜雍七拼八凑，估计勉强可以凑到四万人。

四万人造反，若是平时，分分钟就被朝廷大军灭了。

可此时，金军大部精锐已被完颜亮抽走，准备南下攻宋。

留守军马，本就不多，还要用于各地平叛。

算下来，从辽阳到中都，整个金国腹地其实空虚之极。

等到前线军队与宋军交上手，完颜雍则在后方趁势举兵......

想到这副情势，长生不由为完颜亮默哀三分钟。

这时，完颜雍上前一步，将地上三人一一扶起。

“完颜亮杀先帝而上位，本应励精图治，宽待宗室，可此人登基后，却视我等宗室、贵族为鱼肉，视天下百姓为玩物，暴虐无常，荒淫无道，雍欲取而代之，不为贪图皇位，只为挽救我大金基业。本王在此立誓，事成之后，必不会令三位将军，令天下万民失望。”

“吾等必当追随王爷，铲除昏君，成就大业！”

四人齐声低呼。

嗯，除了长生。

毕竟两世为人，他还是第一次参与谋反之事。

心情虽然有些小激动，可也充满犹疑。

完颜雍平日予人的印象，是儒雅中带着几许懦弱。

任凭完颜亮百般欺压，却连大声喝斥都未曾有过。

连老婆被逼死了，都不敢去收尸的人，突然间说要造反？

这反差未免太大！

或者说，完颜雍的演技和隐忍，已经堪比越王勾践。

越是这样的人，长生心中越是畏惧。

说不定啥时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见着长生神情，完颜雍却毫不在意。

等到二位将军走后，他将张普也赶了出去。

密室之中，独独留下长生和姜轻怜。

“二位认为，本王此次举事，能否功成？”

“王爷此举上顺天意，下合百姓，焉有不成之理？”

“我附议。”

完颜雍望着长生，哈哈大笑。

“宋朝历来有神童之说，说实话，本王从来不信。可在熊山遇到小友，我便惊为天人。”

“王爷过奖，在下的小聪明，与王爷的大智慧相比，差之甚远。”

姜轻怜看着二人说话，嘴角不由微微翘起。

完颜雍道：“今日之事，本王已将底牌全部亮出，算得上是坦诚相待......”

长生心道不假，完颜雍将他二人叫来，参加这次密会，确实令他“受宠若惊”。

“我以诚心待君，还请小友勿吝赐教。”

这老货将姿态放得这么低，倒令长生不敢藏私了。

“王爷举事后，固然可以快速占据中都，取得大义名分。可此时，完颜亮若停止伐宋，率大军折返平叛，王爷该当如何自处？”

这话一出，完颜雍霎时双眼圆睁，死死盯着长生。

姜轻怜也痴痴看着长生，眼中闪过一道异彩。

随即接过话头：“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完颜亮永远回不了金国。”

完颜雍忽然道：“请长生小友和姜宗主，助我成事。”

长生心下冷笑。

姜轻怜微微一躬身：“四寅剑派一千弟子，愿供王爷驱策！”

稍微顿了顿，她又望着长生道：“裴满掌门、玄明方丈，还有辽东、中原各派，都已立誓效忠王爷。”

“既然如此，要我作甚？”

姜轻怜回道：“刺杀之事，非同寻常，而且只有一次机会.......”

完颜雍摆摆手：“放眼天下，唯一让我放心之人，只有你。”

眼看长生不表态。

完颜雍正色道：“助我成事，有两大好处。其一，我若登基，有生之年，决不伐宋，当与宋国结为兄弟之邦。其二，我若事败，以亮之作为，只会令大金不停削弱。大金势弱，蒙古诸部便会趁势而起。金辽前车之鉴，宋国岂能独善其身？”

最后一点，倒真是说中长生心事。

想当年，辽国势大，金国便是借宋辽之争，不断壮大。

最后不仅灭辽，还打得宋国偏安一隅。

何况，蒙古马上要出一位绝世猛人。

可最终，长生心中赞同，嘴上却并未答应下来。

因为，他还要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