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风,在这夏日的末尾丝毫没有带上秋意,扑面而来的燥热让人反而让人感觉更热了。
开车的白鸟真也没有丝毫开空调的打算,对于掌握黄泉冻气的他来说,自我温度调节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坐在副驾驶的苇名弦一郎一言不发,默默的承受着来自夏日夜晚的余韵。
拐弯时的白鸟真也看了一眼副驾驶,赞叹着说道:“啧啧,你跟他真不一样。”
弦一郎知道白鸟真也说的是谁,能跟他产生对比的只有九郎了。
对于这种对比,弦一郎同样很是好奇,问道:“怎么说?”
“如果是他,肯定坐后排,然后肯定会要求我开空调,不肯有一丝的委屈。”
弦一郎:“他是苇名大族养大的……”
似乎在弦一郎的话中,九郎有着足够的贵族规则和态度,丝毫不像是他一样。
白鸟真也:“你话里有话啊?”
“不是。”弦一郎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被一心大人捡回来的野狗,即便我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他。”
“啧啧,我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要我来带你了。”
弦一郎的这幅口气,白鸟真也非常清楚,当初他被当成祭品,然后大起大落成为了武内直嗣的弟子,来到现世后,是同样的想法。
小世界的人完全无法接轨现世的生活,接受和认知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好在他有师兄弟保护,不过眼前的这個什么弦一郎只能被动接受。
警车横穿整个东京,外面的车水马龙没有让苇名弦一郎有一丝的波动。
警车融入晚高峰的车流中,白鸟真也突然问道:“你知道这个城市有多少人吗?”
在警察学院进修了一个多月,苇名弦一郎全部时间都在学校废寝忘食的学习,这个问题他还真的不清楚。
没等弦一郎给出答复,白鸟真也就自顾自的说道:“这座城市有1392万人口,每平方公里有六千人居住。中长期居住在日本的外国人数量达到322.4万人,游客数量预计累计超过2300万人次。”
弦一郎的瞳孔不可避免的产生了收缩,他没想到过,这座城市居然有如此大的人口基数。
人口是劳动力,是基础,是战争的底气。如果当初苇名有这么多人口,别说是防御了,平推内府都可以。
“苇名有多少人?”白鸟真也突然问道。
沉默,虽然知道苇名的人口数,但苇名弦一郎只能用沉默应对。
“按照封建社会的人口和军队数量,最强盛的国度是海对面的唐国,天宝年间户口峰值为8050万,约有六十万的府兵。
而苇名?早已经突破这个比例了吧?别说是百一,恐怕什一都有可能吧?”
这个数字是警视厅根据封建时代的社会结构猜想出的统计结果,是一个笼统的数字。
可弦一郎知道,别说是什一,现在苇名的人口与军队比例达到了十之二三,甚至十四。
盗国之战和抵御内府入侵,苇名的年轻人一批批的死去,战争早已透支了这个国家的潜力,让年轻人早早的死在了战争中。
随着九郎让人复活,复活的家伙除了一小部分老者,剩下的年轻人人都是参与过盗国之战的老兵,苇名已经走在了一条军政府的衰亡之路。
参与过战争的军人,死在战争中的军人,在现阶段的苇名无法找到有效的生存模式,只能依靠军队,依靠苇名,依靠九郎。
“东京去年的GDP总量为4.97万亿美元,全球第三。这样的经济条件,我师兄每天都在愁怎么给人发工资。”
弦一郎问道:“警视厅有多少战斗人员?”
“警察大概4.3万人吧,还有约三千人的一般工作人员,兼职管理人员三千人,接待人员一千两百人。”
作为会接任武内直嗣位置的白鸟真也,对工作不上心是懒散,可不代表他对什么都不知道,该了解的内容他都清楚的记在脑海中。
整个东京一千三百万人只需要四万人的警察,放在苇名只会是一个更小的比例。
管理过一个国家的弦一郎自然知道白鸟真也透露出的信息有多重要,产业结构和人口结构都需要维护,经济的流动才能藏富于民。
“你早就想到这些了吗?”
跟十四玩耍的九郎突然一顿,干笑着回应脑海中弦一郎传来的问题:“伴随经济发展肯定要建立完善的产业结构,依托于现世的苇名肯定需要一个合适的位置。发展第三产业是最有效的经济手段。
还有,以后能不能当面交流,用这种方式会吓到人的。你也不想在跟人亲热的时候突然被我喊上一嗓子吧?”
面对弦一郎突如其来的询问,九郎还是给出了答案,同样也发出了警告。
弦一郎:“这种交流很高效……”
“尊重人权,尊重人格。”
“连活下去都需要挣扎的人,不需要那种东西!”
“既然不需要,那你还为什么要守护苇名呢?苇名连人格都没有……”
弦一郎退出了聊天,意识回到了与白鸟真也同乘的车里。
“我比不上他。不管是以前的坚持,还是现在对苇名未来的计划。”
弦一郎的感慨让白鸟真也递过去了一根烟,同时给自己点燃一根后,无所谓的说道:“你的心情我曾经也有过……”
将自己的身世大概的说了一遍后,弦一郎发现身旁的人跟自己有着同样的经历。
“只不过后面当我知道清一郎师兄的事情后,我才被迫担起责任,如果可以,我宁愿在他们手下混饭吃,看着他们鸡飞狗跳。”
随着白鸟真也的描述,弦一郎貌似看到了一个完美的场景,苇名一切安好,然而却是焦头烂额处理事务的九郎,他就像是一心大人一样,端着酒杯微笑的看着。
‘只要能守护苇名,我愿意做一切’
弦一郎从来不在意权力,他只在意从苇名一心手中接过的责任。
现在责任被其他人承担,并且做得更好,弦一郎也乐意享受来之不易的完美生活。
“好了,就这里了。”
将车停在一条街道的路口,夜晚的昏黄灯光照亮了整个街道。
飞快的滑动手机上记录的电话,白鸟真也给当地警署发去了警告。
很快的就有警署警员骑着自行车赶了过来,对白鸟真也敬礼说道:“您终于来了,近几天总有人汇报在这条街感到有什么东西趴在肩上。周围的神社被袭击赶走了,大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神社遭遇到袭击,除妖的修行者被迫离开,就让寻常的妖怪得到了可乘之机。
如果是以往,白鸟真也根本不会通知当地警署,自己一个人找到妖怪砍了便是。
可九郎拜托给他的是向弦一郎展示怎么处理普通人的警务关系,于是白鸟真也就给当地警署打了电话。
掏出证件递给警员,警员在看到警视正的职衔后,站的更加笔直了。
警视正放在警视厅只能当个科长理事官,可放在下面那就是警署署长或者道府总部长。
“我这就向署长汇报!”
警员拿起电话摇来了已经下班的上司,警署署长的身上还带着下班的酒气,眯着眼睛在路灯下认清楚了白鸟真也。
“哦~居然是白鸟警官啊!”
对方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可是白鸟对这位署长却没有丝毫的印象。
警署警长作为同样的警视正职衔,警视正及以上职衔只占警察总数的0.5%,虽然白鸟在混日子,可认识几个人的脑容量还是有的。
警署警长:“哈哈,不认识我吗?没关系,说吧要我做什么?”
没有丝毫尴尬的白鸟真也将警情阐述了一遍后,说道:“那就拜托你让人在这里走上几圈,如果那个妖怪出现,我出手清理掉就行了。”
“哦哦哦,原来如此啊。居然出了这种事情嘛……”
署长提着酒壶扬起头灌了一口,大大咧咧的继续说道:“那就由我来吧,正好一个醉鬼适合在夜晚遇到奇怪的东西。”
作为署长对治下情况完全不了解,白鸟真也内心已经不太高兴了,不过看在对方以身饲虎亲自充当诱饵的情况下,这种不高兴瞬间消失了。
其他的警员开始挨家挨户的通知住户不要出门,在明后天会有专人前来解决麻烦。
瞬间整条街道都安静了下来,这种安静中没有以往的担忧和烦躁,有的只是一种淡淡的安心。
‘只要等到明天就会有人解决问题……’
同样的,得到消息的妖怪也准备跑路了,不过在离开之前,妖怪决定最后再挣点盘缠。
醉鬼扶着墙慢慢朝前走着,身上的酒气和醉意,妖怪光是闻上一口就觉得迷醉。
‘就决定是你了!’
从背后接近醉鬼,妖怪缓缓的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咦?怎么又有工作了?”
醉鬼呢喃着将手放到了肩上,同时身体猛地向上一提,将肩上的东西背的更稳了。
醉鬼看起来就像是体力劳动者,背着肩上看不到的东西一步步的朝前走着。
越走肩上的东西越是沉重,迷醉的脚步已经无法维持原有的步伐了。
眼看着人类已经无法背负自己,吸够精气的妖怪想要从醉鬼身上下来。可没想到背负他的家伙牢牢地拽着他,难以抽身。
“该死,醉鬼最讨厌了!”
妖怪的声音似乎吓到了身下的醉鬼,醉鬼一个跌身将肩上的妖怪摔了出去。
妖怪的摔倒伴随着哗啦啦的声音掉了一地的钱币,各种金色的大小判铺满了地面。
“我的钱!”
妖怪伸手去抓地上的钱币,两双脚却站在了他的面前。
白鸟真也和弦一郎握着刀,看着地上的妖怪。
“趴来妖吗?”
喊出了妖怪真名的白鸟真也,随后挑起一枚钱币扔给了一旁的弦一郎,说道:“看来苇名的生意做得不错,在妖怪已经建立了足够的信誉。”
那钱币分明就是来自妖怪聚落的苇名货币,这趴来妖逃走之前还要带着,就足以说明妖怪聚落的生意有多红火。
弦一郎握着苇名的货币放进了怀里,手搭在了剑上。他看到了那妖怪正魔怔一般的盯着身边的白鸟真也。
“是你?是你!没错!就是你!”
妖怪突然变得癫狂起来,朝着白鸟真也伸手,似乎是准备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直接用剑鞘将妖怪顶在地上,白鸟真也皱着眉头问道:“你认识我?”
如果认识白鸟真也,妖怪第一时间需要做的要么是投降要么是拼死一搏,根本不能像是现在这样想要得到白鸟真也。
“是啊,是啊。对了,我应该这么做!”
地上的妖怪嘴里喊着奇怪的话,身上突然爆发出了无数的黑雾,然后整个妖怪直接炸开了。
与此同时,一道力量将周围的空间分割开来,将这里彻底隔绝到了现世以外。
“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