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溪镇的事情暂时告以断落,肖恩一行人第二天就在本森的带领下离开了镇子,本来就只是打一场拳赛,结果还认识了个华人木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红石镇在冷溪镇的西南方向,越往南走,路边的建筑就越少,经过几个峡谷小道之后,放眼望去的就只有荒凉的碎石高原和冷峻的山地了。
这条路“灰姑娘”只走过一遍,却表现得比任何向导还要自信,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肖恩信手由缰,由着她往前,一路上风景已经看腻,肖恩坐在马上都有些打瞌睡。
经过两天的跋涉,肖恩终于又回到了红石镇,与本森道了個别之后,他顾不上身体的疲惫就往家里赶去。去冷溪镇算是出了一趟远门,来来回回加住宿就六天,走之前房子就已经夯到了二层,这六天还不得封顶了啊。
“灰姑娘”似乎能理解肖恩的那份急迫的心情,不用肖恩用马刺轻触,就已经加快速度往牧场方向跑去。马鬃肆意地在秋风中飞扬,仿佛林间的精灵。平时要两个小时的行程这次缩短到了一个半小时。
刚绕过石壁,肖恩就看到不远处的缓坡上的小楼。
如今已是下午时分,太阳西斜挂在小楼的一角,和煦的阳光均匀地洒在墙面上,赭红中又带着土黄的墙面显得格外温暖,就好像冬日里烧着壁炉的林间小屋。
但它又是如此高大,在如洗的蓝色天空之下,在一片荒凉的草地当中,在淡淡的黄色阳光的映衬下又有一种关乎历史的厚重。
近处的牧场,远处的小楼和更远处的群山连成一片,夯土粗糙的肌理与高耸的群山之间仿佛建立了某种对话,似乎落基山接纳了这小小的一座房子,它与牧场和群山融为了一体。
肖恩更有精神了,他磕了磕马刺,又抖了抖缰绳,催促身下的“灰姑娘”再加把劲,一股脑地冲到缓坡上,到近处看看这夯土建筑的美感。
到了近处,小楼的二层已经夯实,高度已超过六米,已经完全看不到内部的木结构框架,只剩下屋顶裸露着根根粗壮但缜密的房梁。但最顶上的主梁却没有安置,肖恩是特地嘱咐了监工的,墙面多会完工他不管,但房梁的搭建一定要由肖恩来主持。
虽然监控完全不理解肖恩的想法,但看在肖恩给足了工钱的份上还是选择了一手尊重。
笑话,老亚美利加人哪里能明白盖房子对华人的重要程度,哪里能明白上梁对盖房子的重要程度!
当然肖恩也不懂这些,不过没关系,有人懂就行。这认识的华人老大爷不就派上用场了吗?还是个木匠。
只是那老头傲娇的很,死活不跟他一起过来,好像生怕沾了他的便宜,不过肖恩可以等,房子盖完了还有牛棚、马厩和谷仓要盖。
老墨们还没有后世的骄横狡黠,干活还算仔细。
虽然房子还没盖完,但有一个好处就是晚上肖恩可以到房子里搭帐篷了,有四面厚墙挡着,晚上不搭篝火也能睡着。
“灰姑娘”就堵在房子门口,这连续半个月的夯土响动,大部分动物都知道这里是人类居所,有野兽智慧的食肉动物们知道不能轻易接近,所以不到实在饿得受不了,它们也不会过分接近。
现在是秋天,野外还有大把的食物等它们去囤积。
不过足足等了五天,肖恩才在红石镇又见到了华人老木匠凯文·张,据酒吧的酒保说,他上午赶着一辆装满木匠工具的篷车来到镇里,直接被接进了本森的镇长办公室。
在办公室里,凯文·张一脸清风云淡地与本森抽烟聊天,不过在他右眼有被遮掩的淤青和肿胀。
“发生了什么事?”肖恩问。
“没什么,走路磕到了,既然你等了很久,那就不耽误事儿了,我们去做个方案,我也好定下时间。”老木匠明显不想回答。
既然如此,肖恩也不死缠到底,带着老木匠吃了个饭就回到了牧场的家中。在路上,肖恩把需要上梁的事情拜托给了他。
老木匠也许是因为见到同胞高兴,满怀笑意连连答应:“难得你个后生仔还记得盖房的规矩,按我们那里的讲法,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上梁时要拜神祭祖,期盼大梁支撑永保房屋坚实,民宅合境平安,香火兴旺繁盛。
比如今天就不算吉日,一定要选六、九的日子才可以,比如后天,农历八月二十九,宜上梁、动土、修造,就再等两天。而且也需要准备一些祭品,时间刚刚好。”
上梁的流程太过繁琐,肖恩就全权交给老木匠负责,他只管出钱就好。
于是在第二天,老木匠凯文·张买回来红毯、鸡鸭,甚至还有一只猪头,“在亚美利加想买到这些东西还真是困难,没有红布,红被子,只从杂货店翻出来一张红毯。不过猪头倒是便宜,这里人不爱吃这玩意。”
肖恩歪歪嘴,如果不是咱华人懂腌制和香料的妙用,就看这肥嘟嘟的卖相,恐怕咱们也不爱吃这玩意儿。
第三天,也就是农历的八月二十九,老木匠凯文·张一大早就开始张罗了,昨天匆忙赶制的方桌被当成了供桌,上面正当中摆着一个姜太公的牌位,木料还很新,不用想也是昨天赶制的。在姜太公的牌位下方摆着一个大猪头,猪头两边则是鸡鸭、罐头和酒水,在红石镇是看不到白酒的,老木匠只好在酒吧买了威士忌。再下方是一只香炉,用罐头瓶子装了燕麦暂时顶上,没有咱华人用的线香,只能点上三支卷烟凑活。
供桌前摆着今天的主角,一根粗壮的木梁裹着红纸披着红毯被搁在架上,八个老墨分列左右,老木匠凯文·张已经问过,这八个干活的老墨都是父母双全有儿有女的有福之人,虽然人种有所差异,凑合凑合也算那么回事。
老木匠看了看手中的怀表,吉时已到,开始祭梁!只见他掏出木工做活用的墨斗和曲尺摆到供桌上,拿起一只活的大公鸡,一刀割开鸡冠,把鸡血洒在梁上,又拿出一支羽毛笔沾了鸡血,在梁上写下“上梁大吉”的美好祝福,没有毛笔,只能用羽毛笔代替了。
然后点燃香烛、叩首祭拜,在祭拜时,还念念有词:“今日‘祭梁’,天地开张,财源茂盛,人强马壮。金童玉女,助力向上,圆满封顶,齐聚华堂。”点燃鞭炮,以驱散“邪魔”,这里也没有鞭炮,昨晚用纸卷和黑火药手搓了几个大炮仗。
在炮仗的劈啪作响中,老木匠大手一挥,八个老墨立时行动,四个在下面把梁抬起,四个早就爬上了二楼,连拉带拽把披红挂彩的房梁送上了房脊,在老木匠和监工的指挥下校对位置,安放稳当。
待主梁放置稳当,在老木匠的一声声呼喝中,房上的八个老墨打开随身带的木盒,将混有糖果、干果和彩纸的高粱从空中抛下。老木匠将供桌上的威士忌一瓶瓶打开,酒香顿时充斥到周围,待他把酒水分发给干活的众人时,气氛立时热烈起来。
肖恩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分给老墨,在喜笑颜开和万分感谢当中,结束所有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