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先生的话让肖恩陷入了沉思，华人身份是肖恩无法避开不谈的点，也是他仅剩的能联系前世的根。如果根断了，那么前世的他就真正死去了。

是做个刺猬用尖刺将自己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还是做一座大山，别人一眼就能看出你是什么，但依然需要向你走来，这是个问题。

但格林先生说的也并无道理，不是所有人都讨厌华人，比如本森，比如医生，比如罗宾，比如格林一家。

世界是多元的，有多少歧视华人的蠢货，就有多少以品格和人性区分好坏的绅士。

也许之前火车上的歧视事件让自己有些偏激？

这事可不好说。

不过有件事是真的，那就是随着自己的名声越来越大，红石镇上敢对他呲牙的人越来越少了。

下次应该温和一些，展现一下华人的气度了。

小牛犊们恢复得很好，仅仅过了三天，伤口已经长的差不多了，它们好了伤疤忘了疼，依旧悠闲地吃起了草。

大驴子“屹耳”躲过了一劫，格林先生带的木笼子只能限制小牛犊，它的体型太大，塞不进去。而这家伙劲也太大了，三四個人都按不住它，最后只能作罢。

而且驴子这东西不如马匹跑的快，也不如牛值钱，一般偷牲口的还看不上这种货色。那么就等来年吧，来年人多了，再给它上印记。

木桩已经打了差不多一半，牧场的一切都在稳中向好。

能困扰肖恩的只有一件事了，那就是小牛犊们胃口太好，那二三十英亩的草地不太够啃。

山地之间杂树众多，草本来就不好长，更何况这牧场里的草多全是杂草，营养成分本就不够，小牛犊们吃的多，饿的快，饿的快就吃得更多，就此形成了恶性循环。

冬天自己家牧场没吃的，还可以把它们赶到公共草场吃草，不过情况也差不多，公共草场更是没人维护，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因为无节制的放牧行为导致土地荒废，土地沙质化严重。

一直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西部地区依旧沙尘暴频发，科罗拉多和犹他州有些地方秃得跟火星表面似的。

是时候想个办法了。

有这么一个地方，从未有人放过牧，也从未被人开发，它完完整整地展现着西部大平原的丰茂。

如果能在那里搞到草料，那么整个冬天无疑好过很多.....

那就是铁路公司在1865年拿到的联邦授权土地，那些未出售的，可都是深厚肥沃的膏腴之地。

当然铁路公司也不是傻子，为了防止别人在土地上偷偷放牧，早在铁丝网刚刚被发明出来之时，铁路公司就将这些地的边界全都封上了。

资本家能让你沾它的便宜？

想进去放牧也可以，上缴不菲的租金就好了。

肖恩如果能交得起这笔钱，那他干脆去买干草好了，还省得冬天冷嗖嗖地去放牛。

有什么办法能花小钱办大事呢？

还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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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火拳酒吧热闹异常，已经是深秋十月，除了苦逼的牛仔们还需要赶牛之外，农场的工人和自耕农们已经将秋天的收获统统运进了谷仓，现在和整个冬天都是悠闲时光。

收成好的时候，他们就泡在酒吧里喝啤酒打牌，在野外打打猎。收成不好的时候就跑到采石场、伐木场或是矿坑下面打零工。

肖恩进来的时候，已经没有那种万马齐喑的感觉，大家只是瞥了他一眼就继续和同伴们聊天去了，倒是吧台上的人还会和肖恩点点头打个招呼。

要是之前，本来热火朝天的酒吧会在他进门的时候突然安静那么几秒，所有人都在刻意压低声音或者暂停说话。所有人都会目送他从门口走到吧台，这种感觉像是在审视一个即将犯罪的罪犯。

头狼事件和不停地打拳赛还是给肖恩带来了一些影响力，红石镇附近的人都知道这是个武力值爆表的家伙。

世界上慕强的人也不少，他们天生就对强大的人抱有好感。

来到吧台，肖恩照例对酒保吩咐：“两杯威士忌，鲍勃。一杯给我，另一杯给我后面来的家伙。”这个规矩肖恩算是肖恩的保留节目，这也是他在吧台更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鲍勃，你们就不能多来点别的什么酒吗？后面有那么多瓶子，却不肯进一些好的。”一口威士忌入喉，化作热辣滚烫流进胃里。

酒保鲍勃耸耸肩，“你应该去问问老板，不过我想我可以给你答案：牛仔和农夫大概也喝不出朗姆、龙舌兰和杜松子的不同之处。够劲，喝多了能睡着觉。有这两条就足够了。”

“再给我一杯你们这里最好的酒，对了，上次你说的那个守卫在哪呢？”肖恩和酒保又要了一杯。

“那里，角落里坐着的那个山羊胡中年人就是。”酒保喜笑颜开地开了一瓶好酒，这酒只是本森为了装门面放在那的，从来没人要过。

肖恩也不是为了装一下非要喝这个，这是一把钥匙，是一块敲门砖。

很快，肖恩端着两杯酒来到了山羊胡守卫那里。他轻轻将酒杯放在山羊胡能拿到又不侵犯他“领地”的边缘，之后就坐到了那人的对面。

山羊胡守卫是个穿格子衬衫的中年男人，西部的风在他脸上刻出了深深的沟壑，阳光给他打上了西部的红色烙印，除了眼圈周围，他半张脸和脖子都被晒成了红色。

他斜眼看了看肖恩递过来的酒杯，又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肖恩，心里不禁对肖恩有了一些别的感觉。

这是个有边界感的男人，做事温和并不咄咄逼人，传闻他手撕了一条北美灰狼，又热衷拳赛，或许应该是个崇尚暴力的人，但是他却没有这样做。

虽然不知道肖恩打算找他做什么，但是这杯酒还是可以喝的。

于是他接受了肖恩的善意，端起酒杯嗅了嗅，抿了一小口。

“麦芽清香、橡木桶熟成的甘甜气味还有些树叶、青苹果的香味。喝起来有些带苦的甜味，是上好的威士忌。谢谢。”

肖恩也举起酒杯附和：“你喜欢就好，我是肖恩·李，大石壁南边的放牧者。”

“你有些太谦逊了，李先生。你可不只是一个放牧者，而是屠狼者，是一个牧场主。马辛·沃特，有什么是我能效劳的吗？”

“正巧有件小事要请你帮忙。”肖恩打算开门见山，“我牧场里的草大概不够我的牲口渡过冬天，我想你能帮上我的忙。”

“冬天你可以在我们这里放牧，那里的草场足够多，也足够大。我可以为你联系我们的主管，他会给你开一个不错的价格。”

“哦，不不不，我想不用麻烦你们主管了，只要你点点头，我家那些可怜的小圣灵就不至于在冬天饿肚子。”

这就让沃特守卫疑惑了：“我只是一个守卫，而且我只在晚上值夜班，晚上是不可能放牧的，除非我想丢了饭碗，否则我就不能放你进去。”

“当然，真正的友情是不会让朋友陷入两难之中，不是吗？我只需要一些干草，你们主管根本看不上的草料，在你们那里应有尽有，而我需要的只是大西洋里的一滴水，落基山上的一块石头，牛群里的一根毛。你懂我的意思吗？”

“还是不懂。”

好吧，肖恩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两张十美金的钞票推到沃特跟前，“现在懂了吗？”

“懂了懂了！”沃特将钱塞进怀里，盯着肖恩的眼睛说道：“最近草场的兔子太泛滥了，草被吃了一大片。”

“是的是的，没有人比你更懂兔子。”肖恩哈哈大笑，与沃特轻轻碰杯。

“但是记住，兄弟，吃草的时候尽量分散一些，不然被主管看出来就麻烦了。”

“当然，当然，薅羊毛可不能只逮着一头薅，不然秃得像酒保鲍勃一样，谁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