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费奇离开的第三天,肖恩就收到了老罗宾从卡农城发来的信。信中罗宾先是问候了艾梅的伤势,他作为卡农城的治安官,是不能长时间离开卡农城的,因此在把艾梅送到红石镇的第三天,他就动身回到了卡农城。
而就是他走了之后,艾梅的病情就突发恶化了。
这十来天,罗宾以为艾梅早就好了呢。
接下来,罗宾就给肖恩讲了一件奇事,那就是向来给他穿小鞋的普韦布洛的治安长官居然主动来卡农城洽谈业务,之前普韦布洛的治安官因为克雷格的杀人事件压力老罗宾,要他不得阻拦平克顿侦探社的缉凶行动。
但是在克雷格杀掉六名士兵的凶手塔林就在肖恩的牧场里住着,而且他俩已经团灭掉一个平克顿侦探小队了。
再后来,肖恩与罗宾为铁路公司追回了遗失的资源勘测图,让罗宾抱上了不亚于普韦布洛治安官的大腿,因此虽然他怀恨在心,但却动不得心思将罗宾赶出卡农城。
虽然每次他都要不怀好意地给罗宾挖几个小坑,刻意给罗宾穿小鞋,但罗宾已经完全不鸟他了,毕竟虽然卡农城是普韦布洛的下属城市,但治安官又不是相互从属,罗宾是卡农城选出来的,和他普韦布洛又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就在罗宾来信的前几天,普韦布洛的治安长官居然亲自去找老罗宾联络感情了!这已经被很多人看在眼里,这代表着治安长官向老罗宾服软了!这可是一個了不得的信号!
这要么代表着罗宾拿到了治安长官的把柄,要么就代表着罗宾抱上了比之前更粗的大腿,让治安长官都忌惮和服软的大腿。
治安长官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神色平淡地与罗宾碰了一杯酒,轻轻地说了一句,“丹佛的平克顿分社的负责人换了一个新的。”
紧接着又是一句:“克雷格的伯斯华斯中校撤销了对印第安人的抓捕命令。”
仅仅两句话,就让老罗宾定在了当场,他跟平克顿与克雷格的关系只有一个,那就是肖恩的牧场。
既然和他老罗宾没有牵扯,那就是肖恩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让这两个强力的势力放下尊严啪啪打脸。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已经过去的事情,为什么会被重新挖出来,还从根本上解决掉了这件事。
难道肖恩牧场里那个印第安人,立了什么旷世奇功?他把墨西哥打下来了?
这件事虽然透着蹊跷,但也算是好事,罗宾也只是好奇这件事的经过,于是在昏黄的油灯下,肖恩提笔给罗宾写起了回信。
“亲爱的罗宾:
见字如面,这里送上来自肖恩最真挚的祝福,愿你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有喝不完的热茶与甜点。
你写的信我已收到,我将在信中向你讲述或许是这辈子都算是神奇的一件事,在你走后的第二天,艾梅的病情又有了新的变化,他的伤口突然爆发,伤口受到了严重的感染,他本人也陷入了昏迷当中。
就在大家以为他必死无疑的时候,我牧场中的那位印第安人恰巧是一名修行的熊灵萨满,他感知到了熊灵的愤怒,冒着触怒熊灵的危险将熊灵的诅咒转移到了一只绵羊身上。
过程我将在之后当面讲述,虽然此事并不科学也不神学,但事实就是在举行完印第安仪式之后,艾梅的伤势转好。作为报酬,艾梅的家人承诺免除这位印第安萨满的麻烦。这就是为什么军方放弃了悬赏,而平克顿撤换了负责人的原因。
如今艾梅的身体已经大好,他说在卡农城这段时间,他学到了很多与报告和报纸上没有的真实情况。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返回丹佛开始自己的事业了。
五天之后,我将随他前往卡农城与你碰面,到时我们再好好喝上一杯。
你最真诚的朋友
肖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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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写完这封信已经晚上九点,从北冰洋呼啸而过的北风将无遮无拦的大平原吹得溃不成军,就算是拉着窗帘,肖恩都能感受到窗户边上的寒冷。
这段时间越来越冷,放牧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主要也是牧场里的草越来越少了,除了那三分之一的秋播草地还在缓慢生长之外,野外已经不再有任何绿意了。
牛群在棚子里惬意地哼来哼去,享受着不用弯腰就能吃到的干草,虽然味道有些干,但也算能够下咽。将石槽里的干草吃完,自然有人将烧好的温水倒进石槽供它们引用,吃饱喝足之后,它们就卧倒在地上,闭着眼睛将胃中的食物反刍上来细细回味。
牛棚的门和窗户紧闭着,还在外面包着一层厚实的草编帘子。这样能保证牛棚里不会进风,牛群能暖和地度过寒冷的夜晚。
肖恩写完信从书房出来,艾梅的身体依然比较虚弱,浑身无力的他早早就睡下了。
而塔林和蓝尼都还没有睡觉,塔林依然在雕刻着什么不知名动物神像,而蓝尼则在翻看着一本厚重的拉丁文字典。
蓝尼是识字的,他的父亲把这个黑人男孩教育得很好。但是自从与艾梅有过交流之后,他那个扎根于父亲的律师的梦就越来越清晰。艾梅答应从丹佛寄过来一些法律方面的书籍,但为了更方便学习律法,蓝尼开始自学拉丁文字了。
壁炉里的柴火劈啪作响,火焰将整个客厅映得很是暖和。
两只狗子趴卧在地板上,脑袋也快要贴在地板上了,它们已经有一米多长,在肖恩这里每天吃饭锻炼都很是充分,毛色从枯黄变得鲜亮,黑白黄三色恰如其分地印在它们身上,等到了春天,它们就能随牛群在野外厮混了。
突然,它们的脑袋猛地从地板上直起,耳朵敏锐地竖起在脑袋后面,之后好像确定了什么似的,缓缓直起身,目光坚定地望向门外。
肖恩他们三人也注意到了狗子的异样,他们相互瞥了一眼对方,确认了眼神之后,开始行动起来。蓝尼将壁炉的炉门关上,火焰的光亮被遮盖在了壁炉之中。塔林则伸手取下了在壁炉架上的弓,只是几下就将弓弦上好,他拆开一块不起眼的木板,里面放着六支长箭。虽然这只是一把简易短弓,但塔林使起来并不比一把左轮差。
肖恩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把枪套连带着霰弹枪穿在了身上。
之后他们吹息了客厅的灯,整个房子陷入黑暗当中。黑暗中只能听到他们三个细微的喘息声,那两只狗子居然也懂他们的意思,在黑暗当中也止住了本能的嚎叫,安静地躲在门后面。
两只狗子没有听错,十几分钟之后,两行清亮的马蹄声伴随着马匹的嘶鸣渐行渐近。肖恩小心翼翼地靠近窗户,将帘子拉开一条小缝,黑黝黝的旷野外面,两盏油灯随着马匹的摇晃轻轻晃动,如同一头巨兽的两只飘摇的眼睛。
他们在肖恩树的篱笆前站定,马不再动,马上的人也不下马,就那样呆呆地立在那里。
肖恩悄悄回过头,轻轻喊出一声“二个”。
听到门外只有两个人,塔林和蓝尼顿时放松下来,他们自认身手不错,在狭小空间里三打二还是很有胜算的。
十分钟,那两个人和两匹马就在寒风中静静站着呆立了十分钟。肖恩都有些替他们心疼了,人是冻不坏的,他们可能穿着厚厚的皮毛大衣,但那两匹马可不行,冰冷的脚掌会被寒冷的大地冻坏。
就在肖恩忍不住想要大喊来者何人的时候,门外的两个人居然唱起了歌。
是印第安语,在之前的印第安仪式上,塔林就用着这样的声音。
歌声粗犷而沙哑,语调曲折而悲壮,如同广袤平原上奔跑的野牛群。
“死去的族人和牛群都回到了身边,
这是神鹰和神鸦带给人们的信息:
大千世界来到了身旁,
整个部族来到了身旁,来到了身旁。”
塔林一下怔住了,他冲向窗户,对着外面也唱起歌来。歌声高亢婉转,语调慷慨而苍凉,如同蓝色天空中飞翔的孤鹰。
他一边歌唱,一边流出泪水,之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打开大门冲向了旷野,用印第安语大声回应着那两个马上的人:
“滚滚乌云,霹雳雷震,
此起彼伏,回响不停
莽莽草丛,蚱蜢齐鸣,
此起彼伏,回响不停
夏延部落的兄弟啊,塔林·舒永远渴望回到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