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南书燕起来,霍炎三人已经离开驿站,估计天不亮便走了。
石贻、同善和春桃已经将昨日搬下来的被褥拿上了马车,吃完早食,一行人便继续赶路。
越到后面,林子越茂密,马车行走越艰难。
一连三日白日赶路夜晚便在驿站休息,四日下来,除了石贻和南书燕好些,其余几人俱是一脸疲态。
第五日启程,秦妈按了按略有些浮肿的腿,笑着道:“今日天黑前便可以到泾阳,过了泾阳全是官道,路便好走了。”
泾阳距离平江只有一半路程,并且都是官道,估计只需四日便可到平江。
南书燕露出一个微笑,“秦妈,明日在泾阳耽搁一个时辰,我想去集市上看看,也好给父亲和夫人买一些泾阳的特产。”
秦妈会意的一笑。
她以为二姑娘在云县这样的地方长大,加上南家看上去也不是什么读书人家,估计在礼数上会吃些亏,哪知道一路行来,二姑娘谈吐举止丝毫不比归家二房两个姑娘差不说,在模样气度方面反而胜出许多。
这会又能想到给老爷和夫人带些泾阳特产,不拘是什么,有这份心便是好的。
秦妈道:“泾阳集市开得早,明日姑娘可以先去逛一逛,迟两个时辰走也无妨。”
南书燕便笑着道:“大家也难得来泾阳一趟,明日便都去逛逛。”
秦妈倒不觉得什么,张妈和同善却很高兴。特别是同善,车都要赶的快了些。
天还没擦黑,两辆马车便进了泾阳城。
泾阳虽不比平江,但比起云县来,繁华不是一星半点。
石贻仍旧选了他们来时住的那家客栈。
从马车上下来,南书燕手中提着一个青色包袱。
从云县出来,她便一直提着这个包袱不离身,估计里面放着贵重之物。
正好春桃手里得空,便上前道:“姑娘,重不重,我来拿吧。”
南书燕让过她的手,道:“一些小东西而已,我自己拿着就行。”
春桃手停在半空,南书燕已经自己提着包袱进屋去了。
春桃哑然的笑了笑,姑娘还是信不过她呢。她倒也没有放在心上,跟在南书燕身后进了客房。
客栈的房间比驿站的房间大得多,内室南书燕住,外面有个小隔间放了卧榻,春桃便将自己的行李放在卧榻上。
南书燕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弩机,春桃正好进来,讶然道:“姑娘,你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路途遥远,留着防身。”南书燕不顾春桃的惊讶,平淡的检查了一遍弩机,又将弩箭看了一遍,才顺手放在枕头下,道:“早点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春桃愣了愣,原来不是贵重之物,而是防身之物,姑娘还真是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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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阳一处院子门前,霍仲初站在门前问小厮:“已经两日了,元偁先生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有回来,估计还要再过几日。”小厮一脸温和有礼,“公子若是不着急,可以多等两日。”
霍仲初有些失望,这一路上紧赶慢赶争取出来两日的时间,原本想着怎么也可见元偁先生一面,哪里知道先生恰好出去找瓷土去了。
不论如何,这次是见不到了。
霍仲初虽有遗憾,但依旧温声道:“既然先生没有回来,那我下次抽空再来见先生。”
霍仲初走后,小厮返身进了屋内。
屋内一个身着青灰色葛布短衫的中年男子正专心凝视着面前一个刚做成的陶胚,头也不抬地道:“走了?”
“走了,说是下次有空再来见先生。”小厮恭敬地道。
“客人还没有登门?”中年男子弯着腰用手指顺着陶胚边沿绕了一圈,那原本还有些稍厚的瓶口立刻变得纤薄匀称。
小厮道:“还没来。”
“嗯,你继续去门口候着,若是她来了,立刻来叫我。”元偁直起身子,这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想着法子硬要往前凑。
他身子后仰,眯着眼看了看面前几乎完美的陶胚,喃喃道:“太元啊太元,我虽答应了你,但她若是自己不来,你也休要怪我食言。”
霍仲初闷闷的回到客栈,霍炎坐在椅子上,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霍仲初颓然的坐在他面前,道:“元偁先生找瓷土还是没有回来,三哥,这次看来是要无功而返了。”
霍仲初是大将军霍广老来子,在家里备受宠爱,但也许是宠爱过度了,他自小行为乖张。生于武将之家,偏偏不喜欢习武,但好在书画方面很有天赋,霍广想着既然不喜武,习文也不错,哪里知道,他却痴迷上了制作瓷器。
好好一个世家公子,偏偏却学那低贱的匠人,霍仲初虽然出身优渥,却成了世家贵族中的笑话。
霍广起先还想制止,但越制止他越是变本加厉,最离谱的一次他居然离家躲到到山里跟窑师学了一个月的烧窑。
屡教不改,霍广也就放任了他。
虽说他没有什么出息,但好歹也没有做什么为非作歹之事,有霍家祖荫庇佑,他就算做个闲散公子也好。
前不久,他听说泾阳的元偁能烧制红瓷,便一心想要前来学艺。
霍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霍仲初带着些懊恼道:“元偁先生釉上得极好,若是能学得一二,我做的瓷器定能更好。”
霍炎知道他在这方面是个痴人,也不跟他多话,只是道:“明日必须启程回平江,朝廷任命书就在这几日便要下了,祖母的寿辰也快到了。”
再过十日便是霍广母亲霍老夫人七十大寿,霍光非常重视,提前就嘱咐家里所有晚辈子侄到时都要给霍老夫人祝寿。
除开路上几日,用剩下几日为霍老夫人办寿辰礼,还要赶紧一点才来的及。
霍仲初讪讪道:“我自然知道明日必须启程,今日我也跟元先生的小童交代了,等下次有机会一定再来拜访先生。”
霍炎不说话,只是抬头望着低垂的天幕。
一轮明月又圆又大,越发显得月明稀疏。
就如同现在的公孙丞相,曜如明珠,却让人看不清在他满身的光华之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