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归家东院。
春桃依依不舍,再三问道:“姑娘果真不带上我?我与姑娘一起从云县回来,对泾阳比兰若熟悉很多。”
“你一个月的院子还未扫完,如何能离开。”南书燕从桌上选了两本书,转身去暗格内取了一个白瓷瓶出来。
兰若已经提着一个蓝色的包袱过来,“姑娘,弩机和弩箭都在里面,其余换洗衣衫放在另一个包袱内,同善已经搬到车上了。”
南书燕将书和白瓷瓶放到包袱里,“这个包袱我们随身带着”。
兰若答应一声,提着包袱跟在她身后。
春桃眼巴巴地将她们送到院门口。启顺扶着归以中,已经在门口候着。
南书燕走到归以中面前。
“安安,红瓷的事我已经在信中跟元偁交代清楚。到了泾阳,你不必挂念我。”归以中将手中的信交给南书燕,眼里略有些不舍。
南书燕收了信,祝福启顺,“平日爹爹的饮食精细着些,若有什么不适,去将军府请元琉姑娘。”
启顺答应着。
归以中笑着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我在家里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在路上要小心着些。”
“到了泾阳,第一时间稍信回来,免得我挂念。”
归以中絮絮叨叨的嘱咐,直到再也想不到要说的,方住了口。
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明明归以中是想让石贻送她去的,但她担心石贻走后,万一有个什么事启顺应付不过来,硬是只带了同善和兰若。
说是轻车简从就行,若是人多了反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南书燕上了车。
归以中有些怅然。
此去泾阳山高路远,他在信中嘱咐元偁,若是无法找到烧制出红瓷的办法,便想办法将安安留下,不要回平江了。
马车走了很远,南书燕掀开帘子往后面看看。
朱漆门前的台阶上,男子扶着门望向马车离开的方向,或许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他抬着手朝她挥了挥,隔得太远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他单薄的身孑然独立,显得寂寥而落寞。
放下帘子,南书燕的神色也有些怅然。
兰若笑着道:“老爷是真疼姑娘。以前少爷小的时候,热天夫人也会带着他去庄子上住一两个月,老爷可从没有这样恋恋不舍过。”
南书燕笑笑,“爹爹老了,自然就更重情了。”
竹溪院内,兰香问小柳氏道:“夫人果真不去送送姑娘。”
“不去了,”小柳氏伏案画着一幅墨竹,“要说的话已经说过了,此时再去徒增伤怀而已,不如心里祝福她更好。”
兰香挽起袖子安静的研墨。
小柳氏画完最后一篇竹叶,抬起头来,“安安应该出城了吧。”
平江城外,一辆黑漆平头马车正在驶向泾阳方向。
正午时分,日头当顶。
官道两边暴晒在烈日下的树,原本朝上生长的树叶无精打采的垂落下来,蒙着灰尘,越发显得天气闷热。
同善看了看明晃晃的阳光,隔着帘子道:“姑娘,前面不远有一家浆饮店,要不要停下来喝点浆饮歇歇再走?”
兰若半卷帘子,远远看到路边搭起的一个草棚下面,还停着一辆马车。
南书燕原本想继续赶路,但隔着帘子也能听到马传来呼哧呼哧的出气声。
天气实在太热,人坐在车上扛得住,但马在烈日下走了这么久,未必能够吃得消。
她道:“既然前面有地方歇息,就先停下来歇息。”
同善答应着将马车赶到草棚下。
南书燕和兰若下了马车进了铺子,同善便让伙计拿了水和草料来喂马。
店铺里面已有十多人,看起来大都是赶路的行人。
南书燕找了最里面的一个位置坐下。刚坐下,店伙计小跑着过来张口便唱浆饮名,南书燕阻止道:“小哥,有什么现成的上三盏便可。”
她戴着帷帽,声音清冷,店伙计便拖长声音答应了声,转身去取了两盏浆饮过来,又送了一盏出去给同善。
这里的浆饮虽不及平江城内花式多,但贵在甘甜解渴。
南书燕取下帷帽,正低头喝着浆饮。
便听外面有人大声道:“无关人等全部出去,贵人马上就到。”
南书燕抬起头,只见两个带刀侍卫大步走了进来。
众人虽是不情愿,也纷纷站起来赶紧往外面走。
南书燕戴好帷帽,兰若已经取出几枚钱放在桌上。两人刚出铺子,迎面便遇上一群衣饰华美的女眷。
打头的是一名二十七八左右的贵妇,她穿着一件水红色大袖长裙,头上戴着翠羽花冠,华贵雍容,明艳不可方物。
在她身后,跟着一名十六七岁少女,面容与她略有些相似,顾盼神飞,一看便是被父母娇惯着长大的女子。少女身边的女子南书燕认识,正是霍将军府上见过一面的赵新彤。
她们身后,便是几个穿着宫装宫女。
南书燕赶紧低头避让,一行人越过她们进了店铺。
南书燕和兰若一直走到草棚下,刚要上马车,身后一管醇厚悦耳的声音响起,“姑娘,你的东西掉了。”
南书燕回头,只见一名身着水蓝色阑衫的公子手里拿着一朵绢花,正含笑看着她。
南书燕伸手一摸,原本戴着绢花的头上空无一物,估计刚才戴帷帽时不注意将绢花挂松了,这回才掉下来。
兰若走上前去,接过绢花道:“多谢公子。”
“举手之劳不足为谢。”阑衫公子转身而去,当真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上了马车,南书燕还没有开口,兰若便道:“刚才遇到的是娴妃,她身后的便是德容公主。娴妃是公孙丞相的女儿,也不知这么热的天,她们从哪里来。”
南书燕道:“那位阑衫公子又是何人?”
“那是公孙丞相的独子公孙桓。”兰若道:“公孙公子文武双全,模样也生得好,前段时间圣上将坤宁县主指婚给他,听说年底便要完婚。”
南书燕没有说话。兰若拿着绢花,道:“姑娘,我重新帮你戴上!”
“不用。”南书燕道:“一朵绢花而已,既然坠到地上弄脏了,便弃了吧。”
兰若愣了愣,但想了想便了然。
被其他男子碰过的绢花,如何还能戴到头上,不要就不要吧,等到了泾阳,大不了她重新多做几朵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