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和归幼薇到归吴氏屋子里时,归吴氏正在看着凤羽收拾箱笼。
“你们有空到我这里,是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归吴氏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什么情绪。
对于这个儿媳,归吴氏曾经是极其满意的,只是最近家中遇到事情,才发现她居然如此无用,渐渐也便对她有了看法。
“母亲,”陈氏面色不虞,“听说上行当铺刘老爷来归家给少薇提亲?”
归吴氏看她一眼,朝归幼薇道:“幼薇先出去。”
归幼薇不敢多言,一脸委屈的出去了。
归吴氏对陈氏越发不满,这是怎么做的娘,过来说这样的事,居然带着女儿过来。
“母亲,”陈氏不知道归吴氏的心思,依旧固执地道:“刘老爷来提亲,按长幼来说,怎么也该是给幼薇提亲,为什么要先给少薇提亲?”
归吴氏奇怪的看她一眼,“你知道刘老爷给少薇说的什么人家?”
上行当铺刘老爷来说亲,自然家世不会差。再说,若是幼薇的亲事能够定下,她便可以留在平江。
潍州再好,比起平江来也是乡下。
陈氏便没有问是什么人家。
“刘老爷前来提亲的是佑安的的账房先生,现在在上行当铺学管理铺子田产,你可愿意幼薇嫁到这样人家?”归吴氏淡淡地问。
“这......”
陈氏语塞,看归吴氏的样子不像是说谎,但刘老爷怎么会为了一个铺子里的学徒到归家提亲?
陈氏愣住。
归吴氏冷笑,“你定然是不愿意的,但归家也不能拂了刘老爷的面子,才答应了让少薇去。还好王姨娘通情达理,一说也就同意了。”
陈氏心里盘算了一阵。归家再怎么不济,幼薇也不可能嫁给一个伙计。
姨娘生的女儿就是低贱。
陈氏面色好看了些,笑着道:“幼薇是嫡女,她的亲事定然不能如此草率。日后我们回了潍州,给她说门门当户对的亲事,这才对得起母亲对她的看重。”
归吴氏沉着脸没有说话。
陈氏从归吴氏屋里出来,归幼薇迎上前道:“阿娘,怎么样了?”
“你以为刘老爷来提亲的是什么好人家?”陈氏低声不屑地道:“不过是他们当铺的一个伙计罢了。幸好你父亲让少薇嫁过去,若是让你去,打死我也不同意。”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归幼薇狐疑道。
“你祖母说的话,难道有假。”陈氏笑着道:“这门亲事我们不要,等到了潍州我替你留心着,不说高嫁,至少也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三日后归家离开平江去了潍州。
南书燕去城外送归吴氏,临行前,归吴氏将一个盒子递给南书燕,“佑安,下次见面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这是你父亲小时候戴在身上的玉佩,如今祖母将它交给你。”
南书燕接过盒子。
归吴氏红了眼圈,略有些怅然道:“我最后悔的便是,母子一场我却没有好好待你的父亲,如今祖母会祝福你平安顺遂。”
南书燕望着归家的马车渐渐远去,心里五味杂陈。
从云县到平江的时候,她曾经期待过亲人团聚的日子,但只是短暂的几个月,父亲病逝,祖母和二叔一家离开了平江。从团聚那日开始,似乎便已慢慢进入离别。
亲人渐行渐远,难道自己真是命犯孤煞。
至始至终只能孑然一身?
“她们已经走远了。”一道低沉好听的男声自身后响起。
南书燕回头,霍炎一身玄色道袍站在她身后,朝她温和的笑着,“潍州离平江算不得很远,日后你若想去,也只需要四五日的路程。”
明明跟归吴氏并没有什么感情,但听霍炎一说,她突然有些鼻酸。
“短时间内我哪里也不想去。”南书燕咬着唇,声音有些瓮。
霍炎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祖母特意让我拿过来,你尝尝。”
麦芽糖还带着温热,南书燕捡了一块放在口中,发齁的甜腻顺着舌尖蔓延开来,冲淡了她心底的酸涩。
“麦芽糖很好吃,替我谢谢——祖母。”南书燕道。
霍炎的眼里便盛满了笑意,如同水面泛起的粼粼的阳光。
王姨娘和归少薇留了下来。
如今归家二房的院子已经在南书燕名下,她便任由王姨娘和归少薇住着。
王姨娘在这院子里低着头住了那么些年,如今终于可以过几日不用看人脸色的舒坦日子。
她很快将自己的铺子收了回来,开始做起了香膏生意。
连归少薇都不知道,王姨娘做的香膏居然那么受欢迎,短短十多日,香膏铺子已经做得有声有色。
王姨娘又开始做起纯露,一上市便引起世家贵女的关注。
归少薇终于相信阿娘所言非虚,她真的能靠着自己的本事在平江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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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场秋雨后,天气凉了下来。
公孙恒的鼻子好了许多。但他因为怕冷,已经提前穿上了秋天的衣衫。
潍州比平江热,初秋的天气最是适宜,公孙恒更喜欢潍州的气候。若不是因为平江的事情拖着,他早就在立秋之前便启辰回潍州了。
长随知道他怕冷,特意给他送来了红枣茶,“公子,这茶方是丞相让胡御医专门给公子配的,你尝尝。”
茶里有着红枣的清甜,喝起来十分爽口。
他喝完盏中的茶,淡淡道:“还没有找到南玉儿吗?”
“平江所有的浆洗铺子都去看了,没有发现她的身影。”长随道,“但她没有路引,不可能出得了平江城。”
“继续找。”公孙恒云淡风轻的道:“继续扩大范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到了立刻回禀我。”
平江城一废弃垮塌的窑洞前。
衣衫褴褛饿的两眼无神的南玉儿靠坐在一棵树下。
下了一夜的雨,地上全是泥浆。
南玉儿衣服上全是泥水,若是再找不到吃的和干衣服,估计她不是饿死也会冻死。
从归家出来后,因为害怕没有路引被官差抓住,她整日躲在一废弃的窑场,哪里知道昨日下雨,不知是不是雨水泡软了地基,那可以遮风挡雨的窑洞突然垮了。
她侥幸逃了一命,却被冷雨浇了一夜,随身带着的食物也埋在了泥土中。
每受一份罪,她便越发痛恨南书燕一分,若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若是有一日有翻身的机会,她一定将这一切十倍奉还给南书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