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和堂
青颜与以萱步入其中,便见云翳神色如常,青三元不安地立于其后,老夫人身旁还守着顾嬷嬷、三夫人李婉茹、以及一名半百的男子,后者面色极其难看,背着的药香使他的右肩向下沉了沉,却毫无所觉,只是不屑地盯着诊脉的云翳。
她悄然地站在祖父身旁,对于其他人连看也未看一眼,只静静地等待着诊断结果。
三夫人看到她的瞬间便怒不可遏,一个丫头片子,找了这么个年青人就说是什么神医,简直是笑话,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所以然来,要是坏了自己的事儿,定要让其好看,可想着老夫人的身体,又面有郁郁,很是沉重。
“怎么样?”青三元见云翳收手站起,连忙问着。
“老夫人体内有夹竹桃的毒性,受了些影响”
“毒?你是说中毒?”
“对,也不对!老夫人应该是闻多了夹竹桃汁液的香气,精气神受了些影响。”
“那严重吗?”
“还好!我开个药方,两碗水煎成一碗,每日早晚服用,不出十天也就醒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老夫人就这般躺着对身体不好,安排下人每日擦擦身体,捏捏腿,否则身体会一点点虚下去的。”
“好!本侯知道了!轻罗带云大夫下去开药方。”
云翳走了,三夫人与那名老大夫却不安的站在原地,老夫人体内有夹竹桃的事情,他们是知道的,可那气息极为隐密,若没有几十年的行医经验,是不可能诊出来的,因而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云翳能够诊出来。且以那老大夫所看,此毒性并不危及生命,只会让老夫人沉睡,所以三夫人也就没放在心上,再者她也想趁此机会做些事情,故而便没有说,况且这件事即便不说出来,以老夫人以往的身体,昏迷两三月也就醒了。可现在被人说了出来,侯爷又极为相信,两人的处境便堪忧了。
青颜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心中却暗自冷笑,他们以为云翳是自己找来的骗子吗?竟然到了此时才知道不安。
“颜儿在此领罪!”她忽然跪下,使屋中众人皆吃惊地望了过来。
“你?”
“颜儿于祖母寿辰之时曾闻到夹竹桃的清香,好似从三姐姐送的刺绣中传出来的,只是当时大家并没有异样,故以为是错觉,便没提,却不想竟是真的。”
她泪眼朦胧地望着老夫人床头挂着的寿字,很是自责地说着。
“你胡说!珑儿才不会做下此事!”三夫人当即色变,指着她便骂着。
青颜见此,泪水流的更凶,只看着祖父不说话,心中却是暗道:她的确没做过此事,可不代表别人不会做。
“青安,将那幅刺绣摘下来,让云大夫检验!”
“是!”
顾嬷嬷有心想要阻拦,可看到侯爷阴沉恐怖的脸色,终是没敢拦下,别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这幅刺绣是老夫人昏迷的前一日早上挂的,那个时候老夫人便有些不适了倒是六小姐送的屏风刺绣,每日都要拿出来赏一刻钟,且她记得有一次老夫人曾说那上面好似有一股异香,很是好闻。
“侯爷,云大夫说,这上面有很重的夹竹桃香气,奴才为求公允,也拿去给宁大夫看了,结果是一样的。”
青安回来了,说出的每一个字于三夫人而言都好似锋利的刀子剜着她的心而那名老大夫则脸色越加惨白,不时抬起衣袖抹着额头的冷汗,想着自己来了这许多次,也未发现异常,怎么就。
“不可能,我明明听下人回报,老夫人最喜欢的是六小姐送松柏刺绣。”三夫人犹作挣扎地说着。
“三伯母是说祖母喜欢我送的礼物?若是如此,那为何要将三姐姐的寿字刺绣挂在床头,而我的却放在库中?”
“谁说在库中?我分明在老夫人的枕下看到过!”三夫人疯了一般冲到床前,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已经将老夫人的枕头抬起,将那幅刺绣拽了出来,这般粗鲁的动作,直震的后者身体颤了又颤,青三元顿时脸黑如墨,双眼微眯,使她顿时醒悟自己做了什么,却不曾后悔。
“公爹,您看这是六小姐的寿礼,我曾经陪母亲一起赏过,当时便有一阵异香,您若不信,可以问顾嬷嬷的。”
“的确如此,老夫人说过这话,老奴也闻到过!”
顾嬷嬷见事已至此,只好上前跪在地面,为此做证,不管怎么说找到真正害老夫人的人才是正事,至于三夫人,等老夫人醒了,要收拾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青三元心中一凛,若说三夫人的话他不放在心上是正常的,毕竟她平时的做为便让他极为不喜,可顾嬷嬷是妻子身旁得用的,对其身边发生的事、有什么人都是极为清楚可若要让他相信这件事情是颜儿所做,又是打心底里不相信,别说颜儿还只是个孩子,就是这善良孝顺的性子也是做不出来的。
“祖父,三伯母与顾嬷嬷既然都这般说了,那便让青安再去验验吧,不过这次多找几个人来,就当着他们的面验。”
青颜站了起来,扶着以萱的手状似伤心的看着三夫人与顾嬷嬷,悲切而用力地说着。
“颜儿莫怕,祖父是信你的,不必再找什么人,云大夫看看便好,毕竟神医之名不是谁都能称得起的。”
“公爹,那云大夫是六小姐”
“闭嘴!你当云大夫好请?若不是颜儿对其有恩,他又怎么可能上门诊治?”
三夫人话至未完,江惜仁与江映月已经冲了进来,他之前便知道姐姐一家于这青府生活极不顺意,此次前来方知竟被人欺负至此,那云翳是何人?即便颜儿对她有恩,又在她手下做事,那也是个眼中不容沙子的人,怎么可能会为颜儿做愧心之事?
“惜仁见过侯爷!”
“起来吧!倒是让你看了笑话!”
青三元面色一肃,这是家事,且还有可能是丑闻,外面的人究竟是干什么吃的?竟让人冲了进来。
“公爹!”江映月倒还算镇定,虽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却是知道颜儿在其心中的份量不轻,不会轻易让人欺负。
“青安,请云大夫过来!”他略显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对青安说着。
“是!”
青安离去,屋中陷入寂静之中,江惜仁因为他的这一句话,面色越加难看,本想说上几句,却见姐姐与最喜欢的外甥女都以眼色制止,只好做罢,冷哼着走到她们身边,他已经想好了,今天谁敢对她们不利,他便将谁打残。
“舅舅怎么会来?可是知道颜儿在想您?”
“你这个小丫头还知道想我?真是难得!”
“自然是想的!”她眨了眨眼,心中暗道:谁让你这么有钱?而自己现在却钱袋空空?不过你的钱也不会白用的!
“听说亲家生病了,如今可是大好了?”青三元面色微暖,他本就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且胸怀正气,这气过了,也就算了。
“父亲还在养病中,不过已经好了许多!”
“听闻皇上对江家虽有训斥,但太子似乎很是赞赏!”
“并未见过太子,只是殿下于皇上面前替江家说了些话,是以江家才免遭劫难!”
青三元听此沉默下来,这位太子他虽未曾见过,却常常听到,很是仁义贤德,只是唉!罢了!既然脱离朝堂,又何必念着这些事情,再者夺嫡之事,他本就不愿参与其中,即便此时在朝也定然要做孤臣,而这一点自己两个在朝为官的儿子做得很好。
“云翳见过侯爷!”
“来了?看看这刺绣,可有不妥之处?”
“是!”
云翳接过三夫人手中的刺绣,这屋中之人,除了青三元,再未看任何人,这使得给他使了些眼色的江惜仁很是气恼。
“回侯爷,这刺绣的线经过了桃花汁液与龙井茶汁液的浸泡,两香混合之下形成这种异香,很是好闻,与人无害!”
清亮的声音于这屋中响起,使得三夫人与顾嬷嬷同时变了脸色,心中大骇:怎么会是这样?
“青安,传令下去,三夫人病了,需要静养,内宅诸事交由四夫人打理,再派人将这位大夫送至李府,告诉李先生,以后家中用医还是要选拥有医德之人最好!”
“是!”
青安领命而去,随之而走的还有那名自始至终没敢出言一字,恐惧的身体如筛康的老大夫,而在听到他的话之后,更是面如死灰,行医了半辈子,此次当真是走上了绝路。
“顾嬷嬷”
“老奴在!”
“念你对老夫人忠心,此次便不追究了,只是她的身体你要经心,若让我知晓你与三儿媳妇般明知她身体不好,却还一味的瞒着。”
“是!老奴定当用心照顾好老夫人!”顾嬷嬷松了口气,连忙叩首应着。
“祖父,别让娘亲掌家了,娘亲还有我、姐姐、妹妹、弟弟要照顾,已经很累了!顾嬷嬷对祖母和青府都极为忠心,还是让顾嬷嬷暂代着吧!再者颜儿相信三伯母也没有害祖母的心思,若祖父太过生气,禁足三月也就是了。”
青颜笑着上前,拉着他的手,扬起天真的小脸,很是期冀。
屋中众人皆感诧异,这般好的事情,她居然给推了?到底是孩子,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颜儿,你还太小,有些事情还是要问过你母亲的好。”他很是慈爱地看着她,自己众多的儿女、孙儿之中,四子青长贵,六孙女青颜是他最喜爱的,在这对父女的身上,他看到了惊艳的才华,而最要紧的是他们一腔正气,心有大善,与自己年轻之时极象,看到了他们,就好像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公爹,听颜儿的吧!儿媳确实忙不过来!”江映月本想一鼓作气于这青府之中立威,因而在听到女儿的话之后,心中是有些不满的,可又想起这个女儿的聪慧,或许这其中有什么缘故也不一定,故而她虽然很想掌家,可与女儿相比也不算什么了以后只要将听雨轩守好,不管是谁,都别想将手伸进去,这就够了。
“既然你也这般说,那就这么定吧!顾嬷嬷也是府中老人了,以前在夫人怀有身孕之时,也帮着掌过家,也不算太过,就这么定了吧!”
“是!”
三夫人眨了眨眼,心中便活动了起来,别的她无心去管,只是自己女儿的那幅寿字刺绣却是要调查清楚究竟是谁在陷害。
“祖父,若无事,颜儿与娘亲便回了,好久没看到舅舅,颜儿想与舅舅说说话!”
“去吧!”
“舅舅,咱们走吧!颜儿好想您呢!您还没见过三姐姐与四哥哥吧?一会儿咱们找上姐姐与暖儿一起去看他们,好不好?”
“好!”
甥舅两人说着便向外行去,丝毫未发现,他们的交谈让青三元与三夫人、顾嬷嬷同时色变,前者是愤怒,次之是惊骇,而后者却是大为吃惊,这六小姐看似无心,实则却在无形之中摆了三小姐一道呀!
“青安,去告诉三小姐,让其抄写孝经与女则各十遍,三天之后交于本侯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