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碧水榭黑暗寂寂,唯有门房之内不时传来几声欢笑,青颜望着这熟悉中透着陌生的院子,上前轻轻一推,院门应声而开,她嘴角冷笑:“现在什么时辰?”
“回郡君,已经亥时了!”以寒怒气冲冲。
“这个时辰往日都是下钥,他们居然如此不守规矩!真真该打!”以萱直接咒骂着。
“也不能如此说,毕竟主人未归,他们怎么敢下钥?”以寒接过话来。
“就算如此,也该守在门口,等主人回来才是,这般无法无天,就是打死也不为过!”以萱恨恨地说着。
“唔,以萱说的不错,确实该打!”她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可看在两个婢女眼中却脚底生寒,竟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你们做什么?还不进来?”
“啊!是!”两人听到她的召唤,这才回神,连忙跟了进去。
“以萱,去,将门给本郡君踹开,动静越大越好!”她看着门房紧闭,厉喝着。
“是!”以萱自白日回到听雨轩便憋了一肚子火,此刻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走上前去,脚刚抬起来,觉得不对,万一这门是反锁的,她可没有凌珊的脚力,故收了回来,四下一找,便看到门旁放着一根木棒,那是平时巡夜之时婆子们手中经常拿着的,此刻竟放在那里躺着睡觉?她如何能不怒?上前操起木棒,转身就抡到了房门之上。
嘭
房门应声而开,却也毁了个干干净净,声音之大,整个听雨轩、隔壁的杏林尽皆听得清清楚楚,陷入悲伤中的青长贵被惊醒,整要入睡的太子被惊了一跳,在发现来自碧水榭后,两人顾不上许多,匆匆而来。
听香阁梅姨娘正因珍姨娘有孕之事而生闷气,被声音惊动之后,打开了房门,却见对面珍姨娘银筝在婢女的陪同之下竟也走了出来。
两人看了眼碧水榭的方向,虽未言语,却只是狠狠瞪视了彼此之后,同时走出,直奔碧水榭。
另一边,在以萱将房门破开之后,屋内的所有下人顿时惊了一跳,看着被毁的房门久久回不过神来,也就是在此时,青颜在以寒、以萱的陪同之下迈入了房中。
只见满桌子的山珍海味,美酒佳肴,而每个下人的手中都拿着酒杯,保持着敬酒的姿态,可见他们之前是有多逍遥快活。
“看来本郡君回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你们的兴致。”她站在门口,嘴角含笑,言语间极尽的温柔,可听在那些下人的耳中却犹如来自阎王的催命符咒。
以萱四下看了眼,而后将一旁闲置的椅子搬了过来,青颜默默坐下,双腿伸直,右脚随意的搭在左脚的脚踝上,两手自然交握,手肘搭在两边的扶手之上,上身后倾,微靠在椅背之上,明媚的桃花眼看着屋内一众下人,眨了眨:“以寒,藐视圣上所封的正六品郡君该当何罪?”
“死罪!”
以寒刚想回答是重罪,身后便传来了太子王泰安的声音,三人回首,却见他身着雪白金龙纹长衫,炯炯的睡凤眼微眯着,迸射着摄人的精光,缓步之下,一种无形的皇家威严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见过殿下!”青颜上前几步,带着以寒、以萱稳稳施了一礼。
“见、见过太子殿下!”屋内众下人之中终于有人回过神来,瘫软着双膝跪地,面色惨白地说着。
扑通扑通
随后是接连几声,除了青颜、以寒、以萱、以及跟随太子而来的霍刀之外,所有人接连双膝跪地,面如死灰。
“贞渝,起来吧!”他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无奈地说着。
“这么晚了,殿下怎么还没休息?”她巧笑倩兮,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你这里如此大的声响,本宫怎么可能睡得着?”他看也不看满屋子跪着的下人,坐在了之前她坐的椅子上,而后望向她,依然是记忆中的样子,可是此刻见她却少了之前的心动,他不由默默在想:或许她之前的分析是正确的。
“发生了何事?”青长贵第二个赶到,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时间不明白怎么回事,在看见太子后,连忙上前“见过殿下!”
“起来吧!本宫只是听闻此处有人藐视深受父皇赏识的贞渝郡君,所以前来看看!”他轻描淡写,却不知满屋子的下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刻,身体颤抖如筛糠,更有甚者竟晕了过去。
“这?这么晚了还惊动殿下,是小女的不是。”他大惊,而后是暗喜,这段日子以来,老夫人对四房的打压让他有些喘不过气,奈何他空有学问,却无功名在身,即便再想要如何,也是能力有限,如今有了太子在此撑腰,又有藐视郡君的罪名在,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且也正是这阶段的经历,让他明白自身实力的重要性。
“父亲,白日里,女儿处置了两个藐视郡君的奴才,祖母生了好大的气,此刻这满屋子的下人犯错,可不是小事情,您看是不是通知下祖母?女儿还听闻这段日子一直是三伯母掌家,这一桌子的美酒佳肴,女儿可不以为凭他们也享受的起!”她边说边走向餐桌,仔仔细细地看着每一个惨白的脸。
“好!忠义,去通知侯爷、老夫人!”他声音洪亮清脆,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殿下,这么晚了,既然惊动了您,便请您做个证,可好?”她转而看向他,美眸眨了眨,此次见面,她发觉在他的身上没有了之前的不自在,不由放松下来。
“也好!家事,本宫不便参与,但若藐视郡君,不就等于藐视父皇的赏识之能?这可不是本宫能允许的。”他宠溺地看着她,双眼之中没有了之前的火热。
“多谢殿下,只是若这般的话,便不能让殿下在这门房中委屈了,还请殿下随臣女到正厅守候!”她确认了他的转变,不由暗自惊喜连连:到底是一国太子,风度不是一般人可比。
“好!”他挑了挑眉,看了她片刻,发现这样的她虽不若于常天佑面前的小女儿姿态,却另外有种别样的可爱风姿,心情大好地起身,等着她前往带路。
“以寒、以萱,看着这些人,一个也不要放跑!”
“是!”
言毕,她率先走出,为太子王泰安领路,其父青长贵紧跟在太子身后,眸光闪烁着显眼的激动,而在他们走出门房的刹那,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院门口的梅姨娘与珍姨娘两人。
“哦?没想到也惊动了二位,可要进来看看?”
“妾身不敢!”两人一惊,偷偷看了眼太子,惊的连连后退。
“既然如此,那贞渝便不留二位了!”
“是!妾身告退!”两人匆匆而走,只是在转弯的时刻,银筝扶着身边的婢女直奔颐和堂,梅姨娘见此,冷笑的扯着嘴角:“现在知道慌了?这一次我倒要看看有太子撑腰的六丫头,你们要如何去挡!”
与此同时,往日里死寂寂沉沉的莲香院,燃起了昏暗的灯光,本应沉睡的青莲缓缓睁开双眼,看着面带着快意的王嬷嬷与书棋、书画惊疑着:“发生了什么好事?”
“五小姐?你醒了?”三人惊喜的冲到她的面前,看到她的神色比起以往强了些许,皆喜极而泣,随即书画将碧水榭传来的动静一一说了,她双眸放光,面上带着快意的微笑,精神又好了些许,竟自己拄着床沿坐了起来。
王嬷嬷见此,连忙将香枕竖起,让她歪靠着时可以舒服一些:“看来小姐的病是要大好了!”
“自然是要大好的,总不能让颜儿一个人冲在前面,虽然我这个做姐姐的没什么大用,但我却可以保重自身,照顾家人,让她无后顾自忧。”
“小姐,不可这般说,若不是那起子小人,您。”
“嬷嬷,不必劝慰,我心中有数。书画,我知你与采娟有些交情,等明日你去找她,打听下听香阁现下的情形,尤其是珍姨娘与梅姨娘之间的事情,越详细越好!”
“是!”
“小姐,你才刚有起色,还是不要劳心的好!”
“嬷嬷,我知您心疼我,但请放心,我不会乱来的。只不知母亲现在如何?”她悠悠地看向外面的夜色,朦胧的月光由于莲香院光线的昏暗越发显眼,她静静地感受着夜凉如水的月色,嘴角漾起淡淡的笑。
凌珊趁着众人被碧水榭吸引,带着云翳,几个跳跃进入长月苑,敲响了正房的门。
“谁?”柳嬷嬷不安地在门内轻声问着。
“嬷嬷,是我,凌珊奉郡君之命带云大夫前来为夫人诊治。”
吱嘎
柳嬷嬷快速打开房门,在看到两人的瞬间,顿时老泪纵横:“快,刚才夫人被碧水榭的声音吵醒,可话还未说完就晕了过去。”
“快带我去看看!”云翳听此,先凌珊一步走了进去,在柳嬷嬷还未反应过来之时,直奔内室。
三人走入内室便见江映月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比白日里见时要更为惨白,云翳快步冲上前去为其诊脉,没多久,便见他从医箱之中拿出一片参片放到她的口中。
柳嬷嬷见此,颓丧的跌坐在地,凌珊面色大变,两人都明白,一个人若到了用人参来吊命的时刻,情况必然极为危险,可以说是正在鬼门关徘徊,一个不好就有可能命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