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刑部大堂之上,陆松看着堂上的白瓷瓶,立于堂上的陆游、以及当年与鲁颂来京之后相救过的一个卖泥人的老人家,他还记得当时这个老人家来不及躲避马车,是他与鲁颂共同出手救下,而后她为了表达感激,按照两人的样子捏了两个泥人,并在上面刻下两人的名字送给他与他,他做下事情之后,还派人寻过老者,但老者一向到处游历,是以捉不住行踪。
思及此,他不由惨笑,原来一切都早有定数,亏自己还以为除了弟弟,都做得滴水不露,毕竟当年这位老者已年过六旬,二十年来再未出现,谁又敢保证他还活着?就算活着,谁能说他不糊涂?
可如今看来,这位老者不但活得很好,且精神奕奕,糊涂二字与他还真是不沾边。
“陆松,你可知罪?”长孙诩一拍惊堂木厉声道。
“自然知罪,所有的罪行我都认,杀鲁颂,屠陆村,派人追杀年少的青长贵,以及前不久青府受刺杀之事皆是我所为。”
众人见他如此痛快,不由松了口气,而后命其将所有细节一一说清,整理之后由长孙诩送至昭文帝的桌案之上,后者打开文案,细细读过之后,愤而拍桌,只道:“丧尽天良,如此败类竟于我朝为官二十载,当真是吾朝之悲!”
“皇上息怒,保重身子要紧。”李盛连忙道。
“无碍!忙上传旨,如此品德败坏之人,必要诛其九族!”
“诺,奴才”
“皇上,勤侯、常府老侯爷求见!”小周快步走了进来。
昭文帝不由微怔,老武侯常来请见他已习以为常,勤侯自退隐之后便再未进入朝堂半步,如今两人携手来此,所为何事?
“呦,勤侯可是贞渝公主的祖父?他居然来了,还真是少见,此来想必是有事,皇上可要见见?”
昭文帝听到贞渝二字,不由想到青颜,这个小丫头已经许久未见了,她的聪明与鬼机灵即便是当朝圣上的他也颇为欣赏:“传!”
不多时青三元与常仕忠走了进来,向昭文帝行了礼,又叙了会儿话后,前者道:“皇上,不瞒您说,臣此次可不是独身前来。”
“这是自然,不是还有常卿吧?”
“皇上,这个老顽固到臣府上的时候也说了这样一句话,所以他指的可不是臣!”常仕忠摇头笑道。
“哦?那是指谁?”昭文帝疑惑道。
“陆松的亲弟弟陆游!”
“是他?即便你不带他来,朕也想见见!”昭文帝道。
没多久陆游走了进来,向其行礼问安,他不动声色地望着这张有些熟悉的脸孔,看到这张脸,就能够想到陆松,心中的愤怒便悄然滋生。
“你与你兄长还真是有几分相像。”昭文帝道。
一旁的青三元与常仕忠听此,互视一眼无声叹息,看来陆游想要达成心愿势力要付出一些代价了。
陆游听到这句话也有了心理准备,故定了定神便道:“草民与兄长皆像父亲。”
“你今日来所谓何事?”
“草民想请求皇上饶过兄长的子女!”
嘭
其话音方落,昭文帝滋生的怒意勃然爆发,将刚刚拿起的茶盏扔在地面,滚烫的茶水、碎裂的茶杯颓然在地,青三元、常仕忠连忙跪下,一时间气氛凝滞。
“此案中你是重要证人,就必然知晓案情经过,即便如此你也要为其求情?”
“是!”
昭文帝见他言词恳切,目光坚定,便知他心意已决,沉吟良久后道:“安南之战你立功不小,真假状元之案你是重要人证,单凭此两点,朕本应奖赏于你,然你不知好歹,竟为此恶人求情,你可知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道理?你可知你兄长之女自嫁进太子府后,太子妃先后两次有孕,却皆意外小产,你敢说与她无关?”
昭文帝古井无波的说着这些事情,然而所有人都能够感觉到其中隐藏的愤怒,想来若不是陆游有功无过,此刻早已被轰出殿外,如何还能听到这些掏心之言?
“草民不想要什么奖赏,只要皇上能够网开一面,从此之后兄长后辈皆由草民教化,若不能让他们成为有用之人,草民决不准他们踏出陆家村一步。”陆游也知罪孽深重,是以头抵地面,朗声恳求。
“皇上,据臣所知陆松家中还有一庶子,两名庶女,庶子一向敦厚,与世无争,庶女整日绣花读书,无父母之命不敢踏出家门一步,想来他们三人也不懂什么,此刻再由陆游教化,定然能走上正途,与其取他们的性命,不若将他们培养成有用的人,还望皇上三思!”常仕忠道。
“皇上,太子妃乃是臣的长孙女,臣对她疼爱有佳,她所受之苦臣也全部知晓,侧妃娘娘是嫡女,受其父母影响颇深,行为不当实属意料之中,然这些庶子女们却有些不同,很是可以教化一番,皇上不妨高抬贵手,也让天下臣民看看皇上的胸襟气度是如何的不同凡响。”青三元道。
“你们倒是一个比一个会说,他可算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能够大义灭亲,可以得知为人正直,与本朝而言绝对算得上一大助力,如今他之所言可是表明要担任兄长后辈子女的教化之师,若真允了他,那又如何为朕尽力?如何为天朝尽心?”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求见!”小周走了进来道。
“他来做什么?莫不是也来求情?”昭文帝脸色一沉。
“奴才不知所为何事,但看殿下神情似有不愉!”小周小心翼翼地道,李盛听此,嗔怪的瞪视了他一眼。
“让他进来!”昭文帝却并没有在意他的多嘴。
“儿臣给父皇请安!”
“起来说话!”
“是!父皇儿臣已查明,太子妃先后两次小产皆是侧妃鲁氏所为,当初王嬷嬷所行之事也是受其胁迫,包括王嬷嬷之弟于牢中之死亦是她派人为之。”
嘭昭文帝怒拍桌案,看着下方求情的三人,颤抖着手指几近吼道:“听听,听听!就这样你们还要为他们求情?今天有太子妃小产,碍于皇嗣繁衍,明日就能够屠杀无辜。”
陆游当即色变,他是真的没有想到长兄之女竟会做出如此狠辣之事,求情本就困难,如今更是难上加难,只是要他放弃却是不能,无论如何他都想保住兄长血脉:
“皇上,草民心知不该为他们求情,可是草民是他们的叔父,草民实在做不到见死不救,兄长犯下大错,死有余辜,侧妃娘娘手染鲜血,品行不端也该重罚,可是其他子女确实无辜。草民也知皇上的忧虑,不若皇上给草民十年时间,十年后若不能教化他们,再论死刑,草民绝不阻拦,而这十年间,皇上可派人监视陆家村,只要他们稍有不轨,当即处死。”
他之言令在场之人动容,十年,谁有几个十年,而他竟为了这些人甘愿付出十年的时间,并困守陆家村,说是饶过他们的性命,也不过是缓刑,只要有一点点差池,便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一直养尊处优的人到穷乡僻壤之所生存,还要接受教化,被人监视,这种生活他们又能忍到几时?是否会领他这个初相见的叔父的情?
“父皇,儿臣来此之时,侧妃鲁氏已经走投无路,恐惧审问用刑,是以在云娥馆自缢身亡,来此之时,太子妃曾对儿臣言:她恨极了鲁氏,然而人死了,她的恨也消了,所以她不想再要任何人的命,只希望这份仁慈能够带给她好运,早些孕育子嗣。是以鲁家其他人是生是死儿臣与太子妃都不在乎。”
昭文帝眸光一缩,忽然有些明白太子与太子妃的意思,两次有孕皆未留住,使得两人更注重善行善事,以求子嗣平安,思及此他看着下方的陆游叹了口气:“罢了!就当为皇嗣积德,便依你之言,先饶他们性命,十年后再看其品行!”
“谢皇上,谢皇上!”陆游不住叩头感激,而后便与常仕忠、青三元退出御书房。
李盛悄然走出,拉住两位老人道:“皇上最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勤侯、武侯有时间就堂来宫中与他老人家说说话,心情好了,身体才能更好!”
“李总管说的是,我们懂了,皇上这里还要你多费心!”青三元道。
“这都是应当的,也多亏了贞渝公主找来了云太医,否则罢了,不说这些了,两位侯爷慢走。”
“告辞!”两人向他拱了拱手,向宫门行去。
李盛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喃喃低语:“只希望消息来得早些!”
三人走出宫门,坐上马车,陆游便在车内跪了下来:“多谢两位成全!”
“快起来!与我们不必如此客气,你与颜儿、天佑都有些交情,最重要的是你光明磊落、大义灭亲的行为,让我们明白你是个值得相助的人。”常仕忠连忙拉他起来。
“不错!你是个靠得住的,相信那三个孩子在你的教化之下定能走上正途,只是他们毕竟娇生惯养,你定然要费许多心力。”
“不管如何艰难,我都不会放弃的,我也相信经此事,他们也定然会长大许多。”
两人听此,点了点头,他们这次面临的可是生死之境,如若还不能有所长进,只能说是孺子不可教,死了也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