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城，听雨轩中。

苏昼再度拿起了全性的面具，不过这次的面具与以往不同，它戴在了展开的木匣上。

窦梅等人先是一惊，后来才恍然，窦梅清楚所谓全性掌门无根生的真相，但南宫仆射却不明所以。

他看着光幕中面上戴着与木匣上相同面具的丁嶋安，神色很是疑惑。

“怎么回事？为什么丁嶋安前辈变了这么多？”南宫心底诧异，但没有问出口。

“这是什么手段？”窦梅看着光幕中的变化，惊道。

只见光幕中的丁嶋安变成了无根生，他原本已经衰落的真气瞬间充盈起来，整个人身上似乎凝聚了无穷的力量，转瞬之间仿佛换了一个人。

“看来你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手段。”李慕玄适时走了进来，开口说道。

苏昼摇头：“这门手段你们应该知道，只不过你们练不了罢了，这是演神之法。”

“演神之法？”窦梅一愣。

这门手段她确实清楚，在成立全性之时，苏昼一连拿出数种功法秘籍，分别给予了他们众人，其中有些秘籍与他们相当契合，但也有些秘籍是他们无法使用的。

演神之法就是其中之一！

说起这演神之法，窦梅记得当时李慕玄还挺感兴趣。

果然，还没等她望向李慕玄，便听他开口问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这演神之法缺陷很大？”

苏昼点了点头：“是的，这演神之法有三個层次，第一阶段是演神，也就是扮演神灵，从而获得神灵的力量加持。这一阶段的本质是借用神明的力量，所以这一阶段是可以修炼的。

但从第二阶段开始，便不是你们可以接触的了。”

李慕玄有些迟疑的望了苏昼一眼，这话让他不好开口啊，苏昼都说他们不可以接触了，他还怎么问，难不成说他想要修炼不成？

不过他不好开口，有人却替他问出来了。

“我很好奇，第二阶段是现在丁嶋安的情况么？”窦梅看了眼光幕中，以无根生自居的丁嶋安，眸中闪过一丝好奇。

“没错，”苏昼笑了笑，“丁嶋安现在就处于第二阶段，降神！”

“降神？难道？”李慕玄喃喃自语，结合光幕中丁嶋安的状态，他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看着在场众人好奇地目光，苏昼微微一笑，提示道：“我说过第一阶段演神是扮演神灵，那么降神，你们想到了什么？”

窦梅听着苏昼的提示，又转头看了看自称无根生的丁嶋安，忽然惊呼道：“明白了，降神是请神入体！”

说完，她便望向苏昼，等待他的答复。

“没错，”苏昼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降神就是让神明降临到人体之中，不过这一步却有一些缺陷。”

“缺陷？”窦梅一愣。

“是的，这降神是要让神灵降临到身上，”苏昼微微皱眉，“但你们要清楚，这神灵的本质是什么。”

说到这里，苏昼顿了顿，然后才继续开口道：“这世间所谓的神灵，无论是道家神仙位业图中的神仙，还是佛门那些佛陀菩萨，金刚罗汉，连形象都是虚假的，毕竟至今也没人见过真的神灵降世。”

李慕玄点点头，虽然他以前被称作假道士，但他确实了解过道家的东西，因此也明白苏昼所言不假。

但这跟所谓降神又有何干系？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苏昼笑眯眯地说道：“这降神是让神灵降临到体内，你说这些虚假的神灵会是什么形象？”

这下李慕玄似乎明白了什么，世间所谓的神灵本就是人们想象而成，因此形象可能各有不同，演神还好，只是演固定一个形象，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可让神灵降神，那么必然要接受其他形象的神灵，哪怕他们本质上还是一位神灵。

按照苏昼所言，神灵是人们信仰所生，但大多数人的信仰都不会纯粹，这样的信仰能够构成什么样的神灵便可想而知了。

要知道，演神之法重点在演，虽然演到最后要让自己相信，自己就是神。

但这不代表，用演神之法的人，要完全接受所有的神灵形象，一旦这样降神，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精神错乱沦为一个疯子，并且还是会被神灵侵蚀，成为所演神灵的代行者。

“呼！”想到此处，李慕玄有些后怕的舒了一口气，若是没有苏昼的提醒，他还真不一定能想到这点。

李慕玄捏了一把冷汗，默默用感激的目光望向苏昼。

见李慕玄的模样，苏昼就知道他明白了，因此他微微一笑，问道：“现在你清楚，为何我说你们练不了这演神之法了么？”

“明白了，人的大脑终究是有极限，容纳不了那么多形象。”李慕玄附和道。

“孺子可教。”苏昼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所谓的演神之法就是神格面具，这门手段能在一人之下世界传承多年，自然不会有什么明显的缺陷。

至于所谓的复杂形象问题，其实真正了解过正统神格面具的人就会明白，这些神灵的信仰跟形象虽然杂乱，但却可以通过一些准备，过滤掉不合适的信仰，从而达到降神的目的。

这些准备就像是一人之下世界中，夏柳青交给王震球的那个手套，没有此物演神之法终究难以跨越第二阶段。

但实际上，苏昼给出的演神之法，却刻意修改删减了这部分内容，所以无人可以练成真正的神格面具。

“那不对啊，”窦梅似乎想到了什么，伸手一指光幕中的丁嶋安，问道，“按你这么说，那丁嶋安是怎么进入降神阶段的？”

李慕玄也适时望向苏昼，这个问题他也挺好奇的。

看着他们好奇的目光，以及自己弟子既惊讶，又崇拜的视线，苏昼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他们说清楚。

他伸手一指上面覆盖着面具的木匣，接着望向李慕玄问道：“我全性掌门是什么情况，你这个代掌门应该清楚吧？”

李慕玄点点头，作为全性的代掌门，他很清楚，眼前的木匣就是所谓的全性掌门无根生。

这个说起来也有些好笑，当初组建全性这个势力，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苏昼要做全性的掌门。

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当时苏昼突然提出全性的掌门叫无根生，然后指定了自己做全性代掌门。

既然他当了代掌门，自然要清楚掌门是什么情况？

所以当苏昼带着他们见到眼前这个木匣的时候，他们都以为苏昼疯了。

但很快，苏昼就让他们认识到，疯的不是苏昼，而是这个世界！

李慕玄至今还清楚的记得，当木匣用一种毫无波动的声音，说出他叫无根生之时，自己内心的震撼。

“看来你们还是好奇丁嶋安的变化啊……”苏昼慢慢的摇了摇头，“不过有些事你们要清楚，按照你们的猜想，既然丁嶋安进入了降神阶段，为何非要选择我们全性掌门无根生，真要请神灵，直接请道家三清，四御不好么？”

“对啊！”窦梅猛地拍了拍脑袋。

比起一个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全性掌门无根生，道家的神灵才是最好的请神媒介，毕竟从信徒上两者就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我想丁嶋安应该是只能请我们的掌门吧？”这时，李慕玄用一种近乎肯定的语气问道。

“慕玄说的一点不错，”苏昼用赞许的目光望了他一眼，语气一转，“我先前说过，世间神灵都是由人想象而成，其实这个并不算准确，实际上在另一个地方，还真有一些所谓的神灵。”

“哦？”

李慕玄瞪大双眼，目光灼灼地望向苏昼。之前在听苏昼否定神灵的存在，他还有些失落，而今听到苏昼改变了话风，他当即就兴奋了起来。

不光是他，一旁的窦梅和南宫仆射心中亦是大惊。

他们也算是见多识广之辈，窦梅本是暗河慕家培养的杀手，很多江湖隐秘知之甚多，后来被苏昼招揽加入全性，更是了解到了很多秘密；南宫仆射更不用多说，作为离阳谢观应之女，能接触到的东西也绝不在少数，毕竟谢观应能制定文武双评，没有足够的情报支持是绝不可能完成文武双评的。

虽然二人都了解不少情报，尤其是南宫仆射更是听过天门一事，也听过一些似是而非的传闻，但是听到苏昼说出神灵消息的时候，她们心中依然震惊不已。

李慕玄望着苏昼，忽然道：“其实在离阳那个地方，就有真正的神灵。”

“哦？你说的可是真的？”李慕玄瞪大眼睛，青色道袍无风自扬，整个房间都似乎掀起了一阵狂风。显然这个消息震惊到，已经让他忘了控制自己的真气。

“据我所知，这个应该是真的。”苏昼手一挥，压下李慕玄刚刚掀起的风，“在离阳，据传有神灵下界转世，其中就有道家的真武大帝，东方青帝，西方白帝……”

李慕玄两眼放光：“果真如此？”

南宫仆射看着李慕玄的视线，再看看面无表情的苏昼，她犹豫了下：“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千年前的大秦皇帝确实有真武转世的说法。”

李慕玄听着南宫仆射的回答，心中一动，直到这时他才信了苏昼的说法。

南宫仆射是苏昼的弟子，若是他们串通起来忽悠自己，南宫仆射一定会回答的很干脆，而不是用这种模糊的说法来回答自己，毕竟这种说法旁人听了，也只会当作皇帝为了保持正统性编造的谎言。

但李慕玄清楚，只有这种说法才有可能流传下来，否则事关神灵的秘闻，只会被接下来渴望长生的皇帝隐藏起来。

这么想着，李慕玄忽然再度抬头，望向南宫仆射，他还想了解更多。

“好了，我们还是继续说丁嶋安的情况吧。”见李慕玄还想继续问下去，苏昼终于打断了他。

他之所以删减演神之法，就是担心离阳那边的问题，毕竟离阳确实有所谓的真武大帝转世身，而且还是一位主角。

但眼下还不是处理那里的时候，所以苏昼还是选择打断了这个话题。

李慕玄见到苏昼的态度，当即也熄了继续问下去的心思，别看苏昼平时很好说话，但李慕玄清楚，真要是有人妨碍到他，那么那人就会见到，天下五大魔头之一的冷酷。

李慕玄安分下来，苏昼这才一指光幕中正跟俞行舟对峙的丁嶋安，说道：“丁嶋安的此刻的状态确实是降神，不过与正常降神不同的是，他借用的不是神灵的力量，而是掌门本身的力量。”

掌门本身的力量？

窦梅诧异地看了木匣一眼，这木匣难道还有什么力量？

苏昼看到她的目光，微微一笑。

木匣虽然是他耗费不少心血手段制造出来的，本身确实没有力量，但自己带着木匣走了一路，可不是摆设。

自己这一路上杀的人几乎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光凭六库仙贼就能积攒出庞大的真气，再加上平时自己修炼时逸散的真气，这些积攒的真气，少说也能填满几个大逍遥。

这样纯粹的力量，被自己通过炼成法器的全性面具传递给丁嶋安，所能发挥出的威力甚至比现在的自己还要强。

毕竟神灵是没有境界瓶颈的！

“丁嶋安借用了掌门的力量，所以他的身体暂时也由掌门控制，”苏昼笑着解释道，“丁嶋安本身是不会演神之法的，他用出的那个符箓是我制作，其效果就是可以让他暂时用出演神之法。”

“原来如此！”

李慕玄此时彻底听明白了苏昼的做法，在他认知中，全性所谓的掌门就是眼前的木匣，而操控木匣的，则是化名为肖自在的苏昼。

之所以苏昼要多此一举地虚构一个掌门，目的就是让其他全性成员心中有个印象，然后通过演神之法，由此虚构出一个名为无根生的神灵！

念及此处，李慕玄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哪是一个门派能干出的事啊？这分明是一个新生教派要创造他们的神明。

看着光幕上丁嶋安的变化，李慕玄清楚，苏昼的计划成功了，他把被其称作人工智能的木匣，变成了一个拥有强大手段的全性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