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城，听雨轩。

“我之前还在猜，你到底给丁嶋安了什么？”李慕玄看了苏昼一眼，眼底有几分无奈，“没想到你竟然给了他一堆火药？”

苏昼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火药不好么？这可是我精心准备的烟花展。”

苏昼一直觉得，这个世界的发展是有些怪异的。

虽然这个世界有一人敌万军的江湖高手，更有能够左右王权更迭的江湖势力，但皇室也不是吃素的，具体的军队不提，光几代天启五大监，和钦天监里那些道门高手，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股恐怖的势力。

原本的北离皇室有意识地培养势力，特别是处理一些明面上不方便下手的事，影宗和暗河就是这种情况下诞生的。

说起这些，再聊聊江湖中恩怨颇深的两個门派，雷门和唐门，这两个门派可谓是掌握了江湖的核心科技。

先说唐门，唐门的暗器名动江湖，暴雨梨花针更是号称，一个不会武功之人，也能用它来杀死一个绝顶高手。有这样恐怖的机关暗器不知道发展，却只顾着争夺江湖上的地位，简直可笑。

唐门的掌权者要换了苏昼，哪怕造不出暴雨梨花针，也要造一些超级低配版的连弩，几轮齐射下去，可比一个江湖高手来的有用。

再说雷门，雷门的火药更甚于唐门的暗器，雷门最强的火器麒麟火牙，更是号称麒麟一怒，剑仙不出。

或许这样一个能威胁到剑仙的火器，制作难度或许不比暴雨梨花针要小，但雷门天字级火药在原著中可是被雷无桀等人当玩具丢，就连当时内力全无的萧瑟，都被雷无桀送了不少防身，萧瑟还用这些火药逼退过暗河的杀手。

就这样的情况下，还没人想着大力研发火药？

要说别人意识不到这点还说得过去，但萧瑟可是原著中文武双全，且在世人看来，是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皇子，这样一个一等一的聪明人，难道意识不到火药的用处？

不提苏昼内心的吐槽，无根生这次扔个火药，就是直接从源头出发，搞个乐子，同时让全性掌门现身的消息，更快的传播出去。

其实无根生现身的消息是瞒不住的，但他到底只是借助丁嶋安的躯体出现，要是围攻龙虎山的那三家有心，不是没有鱼目混珠的可能。

到时候无根生变成丁嶋安，影响力可就小了不止一筹。

可无根生用火药搞个事儿就不一样了，动用了这样的手段，只要造成一定的影响，那些人想鱼目混珠也难。

苏昼从来不是什么古板之人，他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多年，蝴蝶效应该有的早就产生了，就算是火药之类的真被重视起来，一时半会儿也难以达到威胁全性的地步。

而那时，苏昼的计划说不准早就完成了，到时候别人的努力，正好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岂不是美事一桩？

当然，要是这样一弄，这火药之类的都没法取代江湖高手的根深蒂固，那么苏昼也无所谓，反正这样一来，他更好进行自己的计划。

就在言语中，光幕中的情形终于发生了变化，虽然无根生已经离去，但光幕的视角却依旧停留在众人斜上方，仿佛一只无形的眼睛正注视着一切。

“你说这火药爆炸，这些人还能剩下多少？”窦梅忽然开口问道。

听到窦梅的问题，苏昼脸上浮现出一个戏谑的微笑，却没有回答。

倒是李慕玄看了眼那个黑乎乎的铁球，迟疑了下说道：“这火药看上去分量不小，我觉得怎么也能留下几个。”

“看下去就知道了。”

苏昼脸上依旧挂着戏谑且神秘的笑容，仿佛在期待什么好戏开场。

……

龙虎山下。

“跑！”

伴随着柯晋卿的怒吼，众人不明所以的跟着撤退。

但总有些大聪明，觉得自己聪明过人，非要看一眼再行动。

但就是这一眼，却吓得他们面如土色。

空中那个圆滚滚的东西，虽然他们接触不多，但也见雷门中人用过类似的东西，因此这一眼他们就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

如此大的火药？

一众大聪明顿时急退，一时间恨不得回到过去，抽自己几巴掌，让你不退！

但他们跑的终究是太迟了，无根生虽然没有故意加速抛出，但这玩意儿离柯晋卿的炎劲龙卷实在太近，等他们看清是什么东西之时，火药已经来到了炎劲龙卷的上方。

炽热的炎劲将周围空气烧灼起来，火焰还没接触到装着火药的铁球，便将其映的一片火红。

轰！

只见那装着火药的黑球忽然燃烧起来，然后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起一朵盛开的花朵，花朵中央还显出一行大字。

“全性无根生到此一游！”

随后花朵凋零，火星飞溅下来，拖着长长的星火尾巴，仿佛翩飞的蝴蝶，从空中飘然而下。

花朵散去，但那行大字却在空中停留了许久，光芒刺目，仿若明晃晃的在嘲讽众人是胆小鬼。

“欺人太甚！”齐广旭看着空中的那行大字，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别人什么感想他不清楚，但看着天空中那赤裸裸的嘲讽，他的心中无名火上涌，愤怒的目光仿佛能点燃一切。

当年败在柯晋卿手中，就被他当作奇耻大辱，如今被人贴脸嘲讽，怎能不怒？

有那么一瞬间，齐广旭甚至想现在就杀上龙虎山，以报此仇！

但最后他还是克制住了心中的想法。

无根生的实力他亲自领教过，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仅凭他一人，冲到对方面前绝对是找死。

柯晋卿望着那行大字，面上阴沉如水，但心中却也泛起几分怒意，他是一派掌门，如今不但被一个烟花吓退，还让其他人丢了面子，这让周围人怎么想他？

他原本拉拢的势力会不会对他有别的看法？会不会认为神霄派难当大任？

原本这些就够令人头痛的了，但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归墟林会不会趁此得利？

一想到归墟林的依仗，柯晋卿便忍不住眯起眼睛。

他怎么也没料到，归墟林恶了天启中的那位后，却还能收获某位皇子的招揽。

而且这位皇子，还是这一代仅有的三位王爷之一。

齐广旭与柯晋卿各自纠结之时，忘尘老和尚望着那有些嘲讽的大字，却长舒了一口气。

他不是大逍遥境界，而且身受重伤，本身跑路还是在云林寺同门顺手带着，若刚才那真是雷门的火药，光凭那火药的分量，自己便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见到是烟花，他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至于恼怒？

抱歉，老衲是佛门中人。

听雨轩中。

李慕玄的表情从烟花炸响的那一刻起，就僵硬在脸上，整个人也一动不动，仿佛一个真人雕塑。

窦梅倒是白了苏昼一眼，无语道：“还真是你的性格，费了那么大功夫，就是为了一场烟花表演。”

南宫仆射望着光幕中的烟花，又望了望带着笑意的苏昼，也是欲言又止。

倒不是她对自己的师父有什么怨言，只是对方的恶趣味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就连对方天下第一的滤镜也在这一刻彻底碎裂。

光幕中那行大字终于散去，李慕玄此时也望向苏昼，一双眼睛中透出几分无奈。

“怎么，觉得我做的不对？”苏昼问道。

“我们蛰伏许久，才让全性发展壮大，全性的名声如今更是声名赫赫，”李慕玄轻声问道，“你这么做，不怕毁了全性的名声？”

苏昼笑了笑：“你错了，如果全性的名声能这么容易就被毁了，那么我们这些年的发展才是白费。”

李慕玄闻言，也笑了笑，没有再反驳什么。

这么些年过去，他早就习惯了苏昼不靠谱的作风，但同样的，在这不靠谱的同时，对方说过的话却几乎都能应验。

因此，李慕玄虽然不情愿，但也从光幕上收回目光。

“我想我们全性掌门出没的消息，很快就能传遍江湖，你的目的达成了。”李慕玄说道。

此时，窦梅也收起脸上的表情，看了眼收敛了笑意的苏昼：“你弄这么一出，不只是为了吸引视线吧？”

据她所了解，往常苏昼搞事，都是为了掩饰一些其他的目的，那么这次呢？

苏昼一怔，接着摇了摇头：“你想多了。”

能够吸引视线就已经足够了……

窦梅见状笑了笑，也不再追问，只是轻声说道：“此次我们的实力暴露了不少，龙虎山那里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变数肯定有，最近有些人可对我们十分关注。我们做了这么多动作，总要给别人一些机会，不是么？”苏昼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窦梅还想说些什么，苏昼却没有给她机会，只是挥了挥手，将光幕散去，然后转过身，伸手探向窗外。

“要变天了！”

话音刚落，天空就仿佛配合默契般阴沉了下来，片刻后，更是下起了微微细雨。

李慕玄脸上则是严肃了不少，望着窗外的细雨，微微有些动容。

不知为何，南宫仆射心头一颤，仿佛有什么致命危机掠过，但转瞬之间却又消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但即使是转瞬即逝的感觉，南宫仆射也不认为是错觉。

她深深望了眼苏昼的背影，此刻她对这个师父的过往充满了好奇。

李慕玄在此时踏前一步来到窗边，只见他与苏昼并肩而立，同样朝窗外伸出了一只手，任由细雨散落在上面。

“你说，我们能改变世界么？”他的声音很是飘渺，仿佛来自遥远的过去。

苏昼犹豫了下，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李慕玄不知看没看到苏昼的回答，他收回手，身上真气一转，那湿润的手再度变得干燥起来，脸上泛起笑容。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说完，不待苏昼回答，他便大步踏出听雨轩。

“他怎么了？”窦梅问道。

“谁知道呢？”苏昼嘴角微微勾起，“说不定他今天占卜，得了个吉卦。”

窦梅没好气地瞪了苏昼一眼，敷衍也不找个好借口？

……

龙虎山上。

月光清冷，凉风习习。

踏出天使殿的张继宗也看到了那烟火，以及近乎挑衅的一行大字。

他皱着眉头，一时间竟搞不清这全性掌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要说挑衅？

这样的丝毫不加掩饰的话，不像挑衅下面的那群人，反而更像挑衅龙虎山。

但要说对方只为表明身份？

反正张继宗是不信的！

他想了很多可能，但随后却被他一一否定，对于全性的做法，他是真的看不清了。

张继宗望着天上的月亮，沉默不语。

他不清楚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但他不会后悔！

就在他对月思索之际，两道身影并肩而行，看到站在那里的张天师之后，两人微微一愣。

“师父，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赵丹霄轻声问道。

张继宗一言不发，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张秋水脸色凝重：“师父，你也睡不着么？山下那么大的动静，我们真的就在这看着么？”

张继宗仿佛刚回过神来一般，停滞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我们出手的时候！”

“不是出手的时候？”张秋水愣了下，“下面打的可很激烈啊！”

“师兄，师父说的对，现在确实不是出手的时候！”赵丹霄低声道。

张秋水疑惑地望向赵丹霄，下面可是你们全性的人。

赵丹霄笑了笑：“这是全性在给龙虎山表达诚意，我们的人出手了，两个大逍遥，应该足以证明诚意了。”

张继宗点头：“是的，这份诚意确实不小，所以我在等！”

“等？”张秋水疑惑问道。

“等他们彻底攻上龙虎山！”张继宗忽然踏出一步，身上澎湃的真气狂舞。

张秋水和赵丹霄也立刻踏出一步，因为他们看到，有一个人忽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透过银白的月光，他们看到了一张比较有特色的面具，面具后面有声音传来：“奉掌门之命，特来向张天师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