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下，营寨之中。

柯晋卿一个人坐在营帐之中，这几天不断有信鸽飞入营寨中，其中很多都是各方探子的消息，但也不是没有来自其他方面的消息。

一封信来自天泉阁，大概内容就是苏昼现身天泉阁，带人灭了天泉阁满门，随后便失去了踪迹。

失去了踪迹？柯晋卿微微皱眉，虽然苏昼突然现身，证明了他没在龙虎山，可放任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游离在外，没人能安心，更何况对方一动手就是灭门，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至少，那些小门派绝对会动摇，毕竟先前全性暗夜偷袭，就是专门挑的小门派下手，这次天泉阁灭门的消息一出，已经有很多小门派闻风而逃。

第二封信来自西北道，西北道该来的门派失去了消息，他便花费力气让人去打探，为了打探西北道的消息，他特地派出了神霄派中一位逍遥天境的长老，这位长老也不负所托，经过一番艰辛调查，也算查清了事情的经过。

从各大派派人支援的队伍出发，和这些人中途遭全性算计，到全性用毒药控制这些人，逼迫这些人拉更多人下水，以及全性带着这些人，将西北道彻底封锁。

“全性这手段够毒的！”柯晋卿叹了口气，他自然考虑过，面对他们的步步紧逼，全性不会毫无动静。但他没想到，全性不动则已，一动就是如此阴毒酷烈的手段，无论是灭天泉阁，还是西北道的举动，都证明了全性不是個好惹的对手。

他真气微微一转，手中的信便被他给焚尽。这封信可不能被更多人看见，否则营寨中这些本就心思各异的江湖人士，恐怕会闹出一番动乱。

第三封信来自天启城，只是拿到这封信之后，柯晋卿就将信直接焚毁。因为他清楚这封信上只是一片空白，当这封信被寄出的时候，它就已经完成了使命，这也让他确认了得到的消息。

归墟林背后，真的有人！

“归墟林……”柯晋卿脑海中不断思索着今后对归墟林的态度，原本他是想着这次上龙虎山，可以凭借归墟林恶了那位之事，压下归墟林，以盟主的名头统领众多江湖势力，逼出全性，并灭掉龙虎山，直接树立神霄派的地位。

但眼下这个想法已经产生了太多变数，归墟林虽然恶了天启中的那位，但却另外获得了贵人的支持，而全性确实如计划般被逼了出来，但对方的实力却出乎预料。

明面上，全性暴露出的大逍遥就不下数位，其中丁嶋安是刀仙，涂君房一手阎魔掌也十分惊人，还有勾魂鬼苏昼更是打赢了百里东君，这三位都不是好惹的。而且先前有消息称，在埋伏苏昼的那场战斗中，落霞仙子尹落霞也展现出大逍遥的境界。

这样一算，全性的高端战力，已经超出了江湖中很多大派，况且，全性还有一个实力莫测的掌门。

凭借全性的实力，加上龙虎山底蕴，即使神霄派、归墟林、云林寺三家全力以赴，也未必能吃得下，更何况，三家之中，云林寺这次并没有派出太多人马。

计划的前景堪忧，营寨之中更是一群乌合之众，这使得柯晋卿头痛不已。

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全性展现出强大的实力，也吸引了江湖中不少势力的目光，其中更是有势力开始自发支援这里。

随着各种势力的涌入，营寨中的形势更是一团乱麻，不过这也让柯晋卿再度看到了机会！

先前说过，他原本的想法是压下归墟林，成为这场围攻龙虎山联盟的盟主，在这个营寨之中，有资格成为盟主的一共只有三家，神霄派、归墟林和云林寺。

后面赶来的势力，哪怕势力再强，如江湖中一流门派天剑阁，甚至道门魁首的武当，都没资格做这个盟主，因为他们只是参与者，而不是发起者。

三家之中，云林寺此次来龙虎山的势力最弱，在无形之中已经出局，神霄派唯一的竞争者只有归墟林！

要是归墟林背后没有支持者，那么在归墟林掌教没有亲自到场的情况下，他有足够的把握压下归墟林。

但有时候，事情就是如此巧妙，归墟林找到了新的支持者，原本的劣势瞬间变成了优势，这样一来，神霄派无形中就吃了大亏，就连柯晋卿也在考虑，是否要转变对归墟林的态度？

但还没等他思考清楚，这件事涉及的当事人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归墟林大长老，齐广旭！

“天泉阁的事，你应该也收到消息了，你怎么看？”齐广旭刚走进营帐，就坐在柯晋卿的对面，丝毫不顾他难看的脸色，问道。

柯晋卿眉头紧紧皱起：“天泉老人不过是个败类，这样的人被灭门，我丝毫不意外，更何况，这次冥侯是为了望衣楼报仇，我们更没有借口干预了。”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些！”齐广旭见柯晋卿绕圈子，当即开门见山道，“勾魂鬼苏昼没在龙虎山，我就不相信你看不懂。你觉得，全性这是有把握对付我们，还是另有算计？”

柯晋卿微微一皱眉头：“你是说，全性还有后手？”

“银铃惑心，厉鬼勾魂。”齐广旭丝毫不见外地倒了两杯茶，缓缓说道，“勾魂鬼苏昼！你说这个时候，营寨中聚集了这么多人，全性放着一个擅长群战刺杀的杀手不用，留着他做什么？”

柯晋卿脸色微微一变：“你的意思是？”

齐广旭摇了摇头：“我就是摸不准对方的想法，这才来找你商量，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现在仅凭一家势力，在全性面前还是太脆弱了。”

如果说，在见到全性之前，齐广旭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柯晋卿有好脸色。那么，在见识到无根生的实力，以及被烟花嘲讽过后，齐广旭心中最大的敌人已经是全性了，此时再面对，击败过自己的柯晋卿，他也能用平常心对待了。

归墟林这次也几乎压上了全部，一旦这次龙虎山之事失败，那么归墟林不说万劫不复，也必定一蹶不振。

所以，齐广旭不惜抛却以前的恩怨，也要找柯晋卿商量个对策。

“我也没多少头绪，全性太过隐秘，行事作风我也摸不准。”柯晋卿微微摇头。

齐广旭皱眉道：“难道你就一点猜测都没有？”

柯晋卿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忽然气息一滞，遥望北面，眉头紧皱。

“怎么了？”齐广旭脸色微微一变，他还是第一次见柯晋卿如此失态。

“不知道，”柯晋卿摇了摇头，摸着剧烈跳动的胸口，“只是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好的预感？”齐广旭有些困惑地望了一眼柯晋卿。

柯晋卿却无心理会他，只是站起身，掐指猛算。越算他的面色就越发阴沉，最后，一张脸上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柯掌教，可有所获？”齐广旭压低了声音问道。

柯晋卿闻言猛地转头，望向齐广旭，目光森冷。

齐广旭微微一惊，身上的真气都下意识地流转开来，他印象中的柯晋卿一向风轻云淡，纵有天大的事情，也很难让他动容。

但此时，他明显感觉到，柯晋卿动怒了！

而且，这怒火仿佛要将天地点燃般，其周身都带着一股毁灭般的气息。

“柯掌教，到底发生了何事？”齐广旭再度出声，不过这次，他的声音之中，多了几分威严。

柯晋卿这时似乎反应过来，他咬着牙，语调冰冷：“你不是问我猜测么，现在不用猜了！”

“难道？”齐广旭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敢置信，“他们去了军山？”

听到齐广旭的话，柯晋卿的脸色越发阴沉，显然齐广旭的猜测是正确的！

“嘶，全性疯了不成？”

即使确认了猜测，齐广旭脸上却依旧带着震惊。他原本猜苏昼或许会带人灭几个小门派示威，但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全性竟然敢带人上神霄峰？

要知道，哪怕神霄派这次几乎倾巢而出，神霄峰依旧不是一般势力能够觊觎的，毕竟作为道门大派，神霄峰上必然藏着一些底蕴，这几乎是道门的共性了。

“不管全性是不是疯了，今日开始，我与全性不死不休！”柯晋卿一字一顿道。

齐广旭望了他一眼，神色微微凛然，在他的感知中，柯晋卿就像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火药，而全性的操作，已经点燃了火药的引线！

天下道门各有绝技，以三山二林最为突出，龙虎山善丹药、雷法，茅山善秘术、符箓，青城山善卜算、剑术，归墟林善寒劲、炼体，不休林善医术、秘法。而神霄派有野心挤进三山二林之列，则是凭借门中号称道门刚猛第一的功法。

柯晋卿成名之后，改良了功法，修身养性，就连齐广旭这个跟他同辈之人也经常遗忘，神霄派的功法素来以爆裂著称，能把神霄灵炎法修炼到巅峰的，必然有吻合之处！

而此刻，柯晋卿面色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不复刚才的阴沉。但看着他那无风自扬的道袍，以及身上升起的气势，齐广旭忽然想起，神霄派曾经也是一个爆裂的宗门！

有人说，剑仙一怒，可以毁天灭地，那么柯晋卿的怒火呢？

全性有难咯。

莫名地，齐广旭心中闪过这么个念头！

“齐道友。”柯晋卿忽然开口。

齐广旭望向柯晋卿，只见他强压着火气说道：“此次围攻龙虎山，我需要帮助！”

齐广旭一惊：“冷静点，凭我们现在还对付不了他们！”

“我知道！你我双方联手或许能对付龙虎山，但是加上全性还有所不及。”柯晋卿说道。

“没错。”齐广旭点头，劝道，“虽然神霄有难，但越是这个时候，你作为掌教应该越冷静。”

“我想，你神霄峰上，不是没有没有后手，光凭一个勾魂鬼，恐怕造不成多少影响。”

“是，但是神霄派是我的逆鳞，全性打上神霄峰已经触及我的底线，换做是你归墟林，你会怎么做？”柯晋卿反问道。

齐广旭皱了皱眉头：“道理你我都明白，但我希望你不要乱了方寸，说不定这就是全性希望看到的。”

齐广旭无法共情柯晋卿，毕竟归墟林的底蕴绝非神霄派能比，他有信心，若是这次苏昼打上归墟林，绝对讨不了好！而且他根本不清楚柯晋卿算出了什么，但他明白，此时对龙虎山动手，不是什么好时机，至少，要再等一些江湖高手到齐才行。

柯晋卿身上的真气缓缓消散，神色中流露出了几分阴郁：“此事我记下了，勾魂鬼！”

“不用着急，”齐广旭沉声道，“最近这一连串的事情，或许是我们发起，但从全性掌门现身开始，事情已经不是你我所能控制的了。云林寺如今没有指望，你我两家也不可能再派出人手，武当山向来超然物外，当初拦下全性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如今营寨中的势力越来越多，其中不知多少心怀鬼胎之辈，就算你莪都已经身不由己，若你再乱了方寸，那么我们就不用打了。”

“有人想我们打这一场。”柯晋卿冷声道，“你说得对，在棋盘上，我们都是棋子，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局棋中落子。”

“是的！”齐广旭点头道，“人在局中，身不由己，现在天下的目光都聚集在这里，不论江湖，还是庙堂。”

说到这里，齐广旭顿了顿，饶有深意地看了柯晋卿一眼，继续说道：“但是无论如何，这局棋终有结束之时，而我们攻上龙虎山之时，就是棋局的终结。所以，这个时候，你不能乱了方寸。你是神霄派掌教，也是这场战斗的主力之一。只要有你在，我们才有机会！”

柯晋卿点点头，这些道理他都明白，但明白跟做到是两回事！

他算到神霄派有灭门之劫，这让他怎能安心？

齐广旭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沉声道：“就算你现在赶回去，也来不及了，现在能做的，只能相信你神霄派了。”

柯晋卿沉默了许久，最后深深地叹息一声：“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