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雷泽却并没有什么睡意,事实上自修行功法以来,很多时候都是以修行打坐代替了睡眠。
然而,今夜他却连打坐也没了心思。
既有被突然征调离开的不忿,也有即将离开此处的不舍,还有就是韩二哥的那一番话,久久在雷泽心中激荡。
“难道你们都忘了,我们都曾是带着目标,心怀梦想,前来参加宗门弟子招新落选,被筛选不要的弟子?别人可以否定我们,遗忘我们,但我们能忘了自己曾做过的梦吗?”
是啊!身边这群只是宗门杂役的伙伴,他们都有目标和梦想,那么自己呢?
雷泽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问过自己关于未来关于梦想!
在内心中从来都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一个远离了爹娘、阿姐,在外迷了路,一心只想回家的孩子。
“可是,远离了故土和家人,我还能只做个孩子吗?人总要长大,未来呢,我该何去何从?......”
“身处修真宗门,身边的人都在修行,我站在这条路的起点,为何不修?”
“修行,未必能成仙,但能飞天遁地,能回家,能治好阿姐,能让我有一技之长,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雷泽的心中豁然开朗起来,“这,便作为我的初心吧!为这初心,我要变强!”
月光下,少年闭目凝神,行功聚气,向着奇经八脉猛烈冲击而去。
痛,但只要是在正确的路上朝正确的目标前行,那便值得。
次日一早,雷泽比七姐更早便到了圆殿。
给七姐搭手,和其他先后来用餐的二筒、三筒、四筒、五筒、六筒和八筒谈笑,没有煽情的告别,就像平时一样嬉笑打闹。
只是八筒离开时,走到圆殿外又折返回来,狠狠的抱了抱雷泽,强笑着说:“小九,有好吃的记得叫上我!”
用完早饭后,韩二送雷泽走出药田大院。。
“要走很远吧?”雷泽问道。
“是有点远,不过我们不走。”韩抿嘴笑道,“今天二哥带你飞。”
说罢从储物袋中召出一片形如葡萄叶的碧玉,迎风变大,拉着雷泽轻身一跃而上,“呼”的一声朝山上飞去。
这是雷泽第一次被带着御物飞上半空,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韩二面带微笑,迎风而立,雷泽紧立于他身后,全身紧绷,一只手还悄悄抓着韩二背后的道袍。
也许是担心雷泽害怕,韩二御着碧绿玉叶,飞得并不高,速度也不快。
飞了一小段后,雷泽很快便被这种半空飞行的刺激取代了先前的紧张,张开了双手,迎风张望。
赤霞峰自上而下对应不同的职能各部,分成三部分。
上为赤霞三殿,即主殿、丹殿(副)、药殿(副),主要为三位殿主执管处事、闭关修行所在,以及及殿主亲传弟子居所。
中为青霞殿,主要为内门弟子授课、修行、制药、炼丹和居所,赤霞峰管事处也设在这。
下则为药田,至于外门弟子则不在赤霞峰内,统一在宗门外院修习。
秋天的赤霞峰处处胜景巧妍,茂林遍植,时可见深涧沟壑,飞泉流瀑。
飞至半山已可见下有殿阁巍峨,高耸于山崖之上,山林中有亭台楼阁,精美异常。
其中有一巨大青色方形广场,可见人影绰绰,三五成群。
这里已是飞鸟难渡,清气环笼,四周时有云雾缭绕,显得宏深浩渺,气象非凡。
韩二将雷泽送至广场后并无过多停留,只是拍拍雷泽肩膀,嘱咐道:“小九,好好加油!以后有空了下山回来,药田你的房间给你留着。”
“晓得的,二哥,谢谢你!”雷泽不舍挥手,目送韩二飞身离去。
广场依山而建立,长约两百丈,宽有百丈,由巨大的青玉石无缝拼接而成有,之前在上空看下来宛如整体一块碧玉。
此时广场已站了不少年轻弟子,有男有女,容貌上看大多在二十出头,小的年约十六七,个别大些的看上去则三十有余,三三两两或站或坐在广场上。
陆续还有人从广场右侧的楼舍走来,广场上越来越热闹。
雷泽一个人站在广场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让他觉得有些孤单。来之前只知道是要来丹药殿炼丹室报到,可现在也不知道在哪。
雷泽正准备找个人打听,这时,一粉黄衣裙的年轻微胖少女从雷泽旁边快步走过,侧首道:“师弟发什么楞呢,药经课就要开讲了,赶紧找位置坐下吧。”
那少女显然把雷泽也当成了同门师兄弟,出言提醒后便快步跑向前去。
雷泽正想跟上去询问,却听得广场边的钟楼传来声音:“巳时已到,各位选习药经的弟子请立即入座。”
侧头望去,钟楼上日晷上方的影子正指向巳时。
广场上近百的年轻弟子都在广场正中央的坐榻上盘腿坐了下来,每人前面各有一小方桌,上面摆有书册。
在众弟子前方有一方稍高的平台,一位身穿琥珀色长袍,仙风道骨的老者盘膝坐在蒲团上,他须发皆白,神情和善,双眸微睁,给人一种不可言喻的祥和。
“站最后面的那位弟子,走向前来坐下。”老者在台上显然看到了雷泽孑然站立在广场后方,招手示意雷泽近前就座。
雷泽本想解释说自己只是来炼丹室报到的,转念又觉得耽误了众人上课似有不妥,且自己还不知道往哪走。看到最后一排的右侧尚有空位,于是快步向前坐了下来。
旁边正是先前那善意提醒自己的年轻微胖少女,看到雷泽微笑点头致意。
“今日主讲药经之阴阳二气,不明阴阳则不辨病症。”老者开讲,吐字清朗,不急不缓。
“世间万物皆由阴阳二气凝结,二气偏则病现,二气平则病愈。所谓治病救人实则是在平衡阴阳。
既要平衡阴阳,先要明辨阴阳,阴阳者并无常形,辨之不易。阴阳二气又衍生五行万物,人体五脏兼顾五行......”
雷泽刚坐下来时,脑子里还在纠结怎么去炼丹室报到,可听到老人讲阴阳二气与五行相生之道很快就被吸引投入了进去。
中间虽然有很多地方不甚理解,但所讲的阴阳五行却和自己修行功法时竟有相通之处。听到后面不自觉和自己修炼的功法联系到了一起。
从最初修习《玄元造化诀》起,每翻阅一段文字便会有道人趺坐图在脑海中自动浮现,那道人体内有彩色流光流转不息,开始只有五道,后面成了七道。
这七道光于体力随图中道结印而有所变化,莫非就是对应阴阳五行之气?那为何要分七道流光来行功呢?......
雷泽不知不觉间走神,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旁边少女在自己面前伸出五指摇晃,才惊醒过来。
“哈哈,都放堂了,你还在发愣啊!”那少女看上去十六七岁,正瞪着乌黑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发笑,“你可真行,上课前站着也发愣,下课了坐着还发愣。”
雷泽顿时脸红起来,就像以前在镇上学堂上课走神时被先生发现一样,对那微胖少女拱手道:“一时失神,感谢师姐提醒!”
“都放堂了,别文绉绉的。”少女调皮地甩动乌黑辫子,“我叫紫莹,你呢?”
“紫莹师姐好,我叫九筒。”
“九筒?你这什么名字啊?”叫紫莹的少女听到雷泽的介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有点大,动静引来了旁边还没走的几名弟子看了过来。
不远处有两个青年男子,一胖一瘦,指向这边交耳而谈,随后走了过来。
那胖的弟子满脸横肉,一边走来,小眼睛里眼珠子一边在紫莹身上乱转,暧昧笑道:“紫莹师妹,当下无课,不如我们一起去后山赏花如何,这时桂花开得正盛?”
“我今日没空,二位师兄你们自己去玩吧!”紫莹柳眉微扬,面露不悦,似乎不想见这二人。
众目睽睽之下,那胖青年见紫莹当场拒绝,眼中认过一丝阴鸷,转而打量起旁边雷泽,讥笑道:“哟,紫莹,这小白脸就是你的相好吗?”
“这身灰袍不是杂役专享吗?”另一高瘦青年阴笑附和,眼中带着轻蔑之色。
“啧啧,看不出来小胖莹品味这么独特啊!”那胖弟子见紫莹不理睬,自顾一边说,一边猥琐的上下扫视紫莹。
雷泽见这二人一唱一和,似对紫莹来意不善,便向二人拱手道:“两位师兄莫要误会紫莹师姐,在下九筒,与紫莹师姐只是初识。”
“我们有和你说话吗?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杂役小白脸插嘴?”胖弟子转头瞪着比他小半个头的雷泽,满脸倨傲。
“贾富贵,你嘴巴放干净点!”紫莹气得粉脸通红,挡到雷泽前面,“还有你,陆仁。”
“九筒,别理他们,我们走!”紫莹拉着雷泽的手臂转身就要走。
雷泽眼前却被一瘦长手臂挡了下来,正是那名叫陆仁的高瘦男子。
“你区区一个杂役混进来听内门弟子的课,想必就是勾搭胖莹的目的吧!”陆仁比雷泽高出不止一个头,冷笑着伸手拦住雷泽。
“陆仁,你干什么!”紫莹见状,想伸手去撩开陆仁挡在雷泽面前的手。
旁边贾富贵这时见机伸手一抓,把紫莹的雪白手臂抓在自己手中,另一只手抚摸起来,邪笑道:“你白嫩细滑的小手,我是真喜欢。”
“放开我!”紫莹又羞又怒,奋力挣扎。
“不放又如何?难不成你真看上这小杂役?我——”
“嘭”的一声突然响起,打断了贾富贵说到一半的话,他肥壮的身躯“蹬蹬蹬”后退几步。
正是雷泽一拳打在他胸口处。
这一记如铁锤般的重击,瞬间让他痛得眼珠外翻,满脸涨红,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几人完全没有意料到雷泽会如此突然出手,只见他站立未动,并无扭身蓄势,显然这一拳还未出全力。
“小兔崽子你找死!”陆仁反应过来,马上将原先拦在雷泽面前的手改为掌,一巴掌朝雷泽头上扇来。
“小心——”旁边的紫莹还来不及惊叫出声,随后身子被雷泽瞬间牵动后退。
“紫莹师姐,你往后些。”雷泽脸色凝重,站在紫莹前方。
“想当护花全使者?找死!”陆仁一掌落空,有些诧异,冷喝一声欺身向前,一拳轰向雷泽面门。
雷泽毫无惧意,一脚跨出半步,亦是一拳迎上。
却不料陆仁竟然瞬间改拳为掌,缠绕而来,顺势抓住雷泽手臂,将他整个人甩向半空。
在场的年轻弟子们发出尖叫,贾富贵则露出阴冷笑容,拦住想要冲向前的紫莹。
半空之中,雷泽稍提气扭身,轻如柳絮,飘身落地。
“看不出你竟然还懂点三脚独猫功夫,再来试试!”
陆仁眼露凶光,双手结印,在面前凝成两只巨大手掌,一左一右狠狠拍向雷泽。
雷泽第一次面对这种灵力幻象攻击,反应稍迟疑了一下,眼见难以避开。
忽然有人影闪动,传出“啪”的一声巨响,随后便看到陆仁高瘦的身子飞了出去。
而雷泽站在原地,一脸错愕,刚才想用身法闪避却来不及,而就在要被击中时,对方却无端飞了出去。
“滚吧,下不为例!”
旁边传来清脆冰冷的声音,一袭粉色衣裙的美丽少女脸凝寒霜,看着躺在地上半边脸肿起的陆仁,冷冷开口。
“沈师姐,这小子不知是哪跑来的杂役,混进来听内门弟子的课。”
贾富贵恶人先告状,对着那美丽少女毕恭毕敬道:“我们只是揭穿他,他便先动手打人。”
“沈师姐,不是那样的,和九筒没关系......”紫莹急道,眼眸里闪烁着泪光,极力抑制那即将涌出的泪水。
雷泽没有解释,也没有转头去看那少女,听到声音时已经知道她便是那晚一起吃烤肉的少女,也是白老大推断的丹药殿主亲传弟子沈玥。
沈玥柳眉剔竖,对着贾富贵冷冷说道:“滚吧!再有下一次,你们二人就从赤霞峰滚出去!”
随后她转过头来对雷泽柔声说道:“九筒,跟我走吧!”
说完也不待雷泽回话,拉着他的手在众人惊讶瞩目中朝炼丹室飞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