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山,望月峰对应无名指,紧连着赤霞峰。
尤其从青霞殿这边横飞过去,不远便是望月峰的范围。
左右不赶时间,雷泽便以御风身法在低空御风滑翔前行,一边练习对滑翔的熟练掌控。
毕竟这是以自身灵力结成气膜漂浮而行的身法,难以真正飞上高空。
所谓攀云向上也只是一种短暂状态,否则灵力不济时,飘得越高,摔得越狠。
雷泽在之前练习中便从半空中摔落过不少次数,吸取教训后总结低飞才是正道。
两山之间是一深幽峡谷,时可见走兽飞鸟。
继续偏上横飞将近半个时辰,已可见有一片殿堂阁楼,其前方亦有一巨大广场。
雷泽落到树冠上,换第一式身法踏叶纵行,很快来到那大殿前方的广场。
整个广场宛如巨大白玉,长宽皆过百丈,但与青霞殿广场相比仅一半大小,且飘满枯枝落叶,边缘的石柱下长满青苔。
广场一面临渊,另一面则正对一古朴大殿,巍峨肃穆,上方匾额“阵法殿”三个金字微闪着黯淡光芒。
大殿两侧各有一排阁楼,四周地面也是布满不少落叶,看上去已是久无人迹。
“奇怪,这偌大一个阵法殿怎么见不到一个人呢?”
尽管之前在山下时,雷泽曾听说阵法一脉败落,余下弟子不过寥寥,但此时见到这副场景也是心生好奇。
殿门紧闭,雷泽从侧边向大殿后面走去,看能不能遇到个人。
行至大殿正后方时却见前方去路已断,突兀的一大片竹林出现在前方,翠绿葱茏。
也不知道这些竹子是何品种,棵棵都修长挺拔,枝叶苍翠相连,宛如一道绿色的屏障。
微风拂过,竹叶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
雷泽细细打量,想看地上有无脚印,然而雨过天晴,落叶覆盖,哪里能找到半点痕迹。
“赵庭阳师兄曾说让我有机会上望月峰寻他,想必不会是诓我。依宗门规定,内门弟子身居半山,眼下这大殿无人,应当就在这片竹林后。可是,该怎么走过去呢?”
雷泽负手沉思,“要不我以身法飞过去看看?”
心念一动,他立即提气纵身跃上半空之中向前飘去。
可就在他的身形一进竹林上空的范围,那些竹子原本低垂的尖端竟在瞬间根根竖起如枪,上面那些柔软的竹叶也片片舒张,如同万千细剑直指雷泽。
“这是阵法!”
雷泽心头微动,立即收身后退并降落下来,心中暗道惭愧。
“我竟然没想到这是阵法,枉读了这么久的传承玉简!可见光凭自学就如闭门造车,这趟来对了!”
既是阵法,那竹林后面必有玄机,雷泽下定决心要闯上一闯。
“竹林上面飞不了,中间也没入口,怎么办呢?......临时抱佛脚试试!”
雷泽取出玉简置于额间,以神识感知并快速查阅玉简中的那些阵法图文,想直接找看有没有竹林相关的阵法,结果却一无所获。
“玉简中没有,想作个弊都不行......那我就自己来破阵吧!”
雷泽收了玉简,盘膝而坐,静下心来,将脑海中自学的各种阵法常识调动起来,脑中画面快速翻转。
“阵法常见大类有防御守阵、攻击杀阵、困阵、幻阵和传送阵。此外还有一些较为少见的阵法用于封印、隐匿、侦查、记录和通讯等。”
“大殿在外,中门大开,没有在这设防御的必要;敌我未分,当不会是杀阵;那么便唯有困阵和幻阵。”
“困阵有死困和活困之分,死困力求毙敌,活困则多结合幻景,留有生机。”
“竹,高且直,君子之德,不宜力闯。而君子之交淡如水,待之以礼......”
雷泽心中渐渐明朗起来,望向前方竹林,见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稀疏斑驳的光影。
“竹,五行属阴;光为阳,阳阴交泰乃新生。对,是了!”
想到这,雷泽心中豁然开朗,起身朝竹林走去,不再刻意寻找入口。
而是一脚踏入,踩在阴暗处,另一脚则向前跨出,落在光斑中;继而再抬脚踩在阴影处,另一脚踩在光中。
光暗交替,阴阳交泰,如此反复,慢慢向前。
原本深幽的竹林,在雷泽走过的背后慢慢形成一条清晰小道。
雷泽全神贯注前行,竹林里只有风吹叶子发出的沙沙声响,和他缓慢交错前行的脚步声。
约小半时辰后,雷泽终于踏出这片竹林,立时有悠悠笛声传来。
抬头望去,不远处有一小片楼台依山而建,其中有一座半山亭更是建在高高凸出的岩石之上。
在那半山亭中,一袭白衫的儒雅书生手持竹笛而吹,笛音清亮悠远,闻之如春风拂面又如山间清泉。
笛声入耳,雷泽似乎忘了前行,只是静静驻立在原地。
随着笛声转换,婉转缥缈,眼前仿佛有高山流水浮现,心间却感知交零落,竟莫名生出悲凉之意。
待到一曲终了,那书生背负双手,凌空踏出,在雷泽面前飞身落下,正是那阵法殿大师兄赵庭阳。
“九筒师弟,好久不见。”赵庭阳微笑拱手。
雷泽反应过来,连忙还礼:“赵师兄,小弟一时兴起,擅自闯入,打扰师兄清修还望恕罪!”
“你我既是同门师兄弟,也是朋友,何须见外。”
赵庭阳轻轻摆手,温声相请,“我们入青竹别院谈。”
雷泽跟随赵庭阳前行不远,进入一间竹舍,里面四壁空空,一排长柜,摆满了书册、竹简。
中间有一茶几,几个蒲团,看上去极为简陋清苦。
赵庭阳指向地面蒲团,“师弟请坐,且待我打水煮茶。”
雷泽就茶几旁席地而坐,看到茶几上的一本书册《清泉》,随手翻开却是一本笛谱,心念道:“这赵师兄在这般清苦环境,还有闲情雅致,真是难得!换了我估计呆不住。”
赵庭阳打来水后,将茶几旁边小炭炉燃起,随后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小布袋,从中倒出一小撮嫩绿的竹叶芯放进香竹风炉,加入泉水,放置火上煮。
然后他就在雷泽对面席地坐了下来,“九筒师弟,你今日怎么突然来访,而又是怎么走过这片光影青竹阵的?”
雷泽原本在走出竹林时脑中便已想好说辞——“到时就说是闲来无事上来望月峰拜访赵师兄,至于对竹林阵法的破解是瞎蒙乱猜的。”
可坐下来后,见室中空空唯有书,赵师兄煮茶相待,都是读书之人,君子当以诚相待,我岂能欺?于是也坦诚说道:
“我前些时日曾于友人那翻读一本阵法书册,适才初入竹林.......”
赵庭阳听雷泽讲完破阵过程,由衷赞道:“九筒师弟真是聪慧过人,换作常人,若是只凭自习书册,哪能这般轻易破得了阵!”
“哪有,小弟这资质当不得师兄缪赞!只是因为师兄谦谦君子,以礼布阵,我才碰巧蒙对的。否则,这会我怕还在林外喝风呢!”
赵庭阳取来竹杯给雷泽倒上一杯煮好的茶水,“我这少有来客,只能煮茶相待,莫要见怪。这是青灵苦竹的叶芯煮出来的,入口微苦后甘,能明神静心。”
雷泽双手举起竹杯,淡淡竹叶香味入鼻,沁心入肺;轻轻抿上一口,其味微苦,转而很快却又生津回甘,余味悠长。
“好茶!”赞赏之余,雷泽问道:“赵师兄,我只知竹叶芯性甘寒,可入心经,清心火;亦入胃经,生津止渴。却不知这苦青灵竹又有何不同?”
赵庭阳微微一笑,再次给雷泽杯中添茶,“师弟你先前所经竹林便是苦青灵竹,此竹青翠挺拔,蕴含强大的生机,能自聚五行之气,生长百年而不朽。”
“且其茎坚硬如铁,其叶利如飞剑,用以布阵只需设定五行运转阵基即可,不需额外耗费灵石或阵旗。”
“师弟你刚才只说到了普通竹叶的药性和医理,而苦青灵竹的叶芯同时还有养气明神之效。说来,这片竹林是殿主逸云真人于五十年前所栽。”
雷泽恍然大悟,轻轻点头,“噢,原来如此......上次曾于药田听师兄你说起殿主十年前在坠仙谷失踪,不知后来是否有消息?”
赵庭阳苦笑摇头,“迄今十一载杳无音讯。听门内老一辈传,当年坠仙谷探索上古洞府,我三元宗五大元婴大能前往,三位陨落险境,逸云真人不知去向,只剩青玄真人重伤归来。”
雷泽放下竹杯,露出疑惑,“三元宗以功法、阵法和丹药立宗,三脉鼎立,即便逸云真人不在,阵法一脉应该也不至败落如此啊!我来时见大殿紧闭,半山无人,荒凉破败。”
“唉!说来话长,既然师弟问起,我便如实相告。”赵庭阳微微蹙眉,对雷泽详细讲述:
“当年殿主下落不明,宗门动荡,又有传言说逸云真人在洞府中得了仙家宝物,远遁不归。后来弟子之中人心不稳,引发阵法殿一脉分崩离析。
宗门元气大伤,青玄真人临危受命担任掌门一职,后闭关疗伤,一任事务由凌云真人统摄。
凌云真人雷厉风行,手腕强硬,与阵法殿副殿主闹翻。副殿主一气之下出走,大部弟子那时也跟着走了。
之后近十年,阵法殿式微凋零,一些内门弟子求道无门也先继离开。至于外门弟子时常受他脉讥笑,不少转至功法一脉。每况愈下,到去年招新都难。”
雷泽一边喝茶一边听赵庭阳讲述过往,心中把石洞中逸云真人所说,以及之前听沈玥所讲都一一联系起来,前因后果顿时了然于胸。
见赵庭阳谈及过往,神色黯然,雷泽话锋一转,自嘲道:“可惜我只是一杂役丹童,连入外门资格都没有!”
赵庭阳回过神来,给雷泽添上茶水,笑道:“前些时日听药田韩师弟说你半年前去了青霞殿跟随玥儿师妹炼丹,那可不是寻常杂役能有的机缘,以往炼丹师的丹童都是从外院或内院弟子中甄选。”
雷泽一怔,“咦,原来赵师兄和玥儿师姐也很熟啊?”
“嗯,以前赤霞师叔带她来望月峰玩过几次,那时她还是个八九岁的小丫头,古怪精灵又爱哭,而我那时就像你现在这般年岁,刚从外门晋升上来......”
赵庭阳提到和沈玥一起的少年时光,不自觉的眉目舒展,嘴角微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