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风和畅,赤霞峰上百花放,姹紫嫣红,争奇斗艳。
白云深处的赤霞殿大堂,此刻坐有四人,皆面色深沉。
坐在大殿主位的中年女子一袭白色衣裙,不染片尘,眉目如画,肌肤胜雪,正是赤霞峰一脉之主的赤霞仙子。
此刻她粉脸凝霜,凤目凝威,对侧边座位的红装女子问道:“韩莉,宗门执法堂那边如何说?”
那红装女子正是杂役处管事莉姨,闻言答道:“昨日玥儿三人回到宗门去了执法堂报备,钟泰说他会禀告执法堂主,有必要再上报给凌云真人。”
“哼,执法堂好大的架子!只知对功法殿一脉逢承阿臾,对我们却没事指手划脚,有事爱理不理。看来是要断了他们的丹药供给,给他们提个醒才行!”
说话的是紧坐赤霞真人左侧的中年男子,两鬓灰白,却难掩年轻时的英俊不凡,只是此刻脸色深沉,言语之中带有怒气。
“莫急,莫急,秦师兄,咱们不妨再等两日,相信执法堂那边会给我们回复的。毕竟三脉同门,以和为贵。”
右侧一身琥珀色道袍的清瘦老者微微抚须,平静说道。
“赫师弟,你什么都不急不争,以和为贵,哪像个修行之人!修真一道,本就争的是天地灵气,无争而无为,无为则止。难怪你熬到寿元将近才勉强结个杂丹!”
先前那中年男子面露不悦,言语带刺。
“秦师兄,此言差矣,无为而为,亦是大道|”赫老和颜悦色,毫不动气。
“好了,你们二人若要论道另择时日。”赤霞仙子开口。
她转看向韩莉,“你怎么看?”
韩莉闻言,微微蹙眉,“执法堂那边,钟泰曾因之前梅花谷一案对我们有些怨言。但此次玥儿三人代表宗门执行任务受外人围攻,事有轻重,我想他不至于敢马虎应付。反倒是,我听玥儿说来,这次与玄阴教的冲突未必是巧合。”
赤霞仙子缓缓点头道,“嗯,看来是苍州其他几派开始向我们伸手试探了。这点,我想凌啸云不至于眼瞎。”
韩莉莞尔一笑,眼中寒光闪动,“殿主,要不我一人一剑,去将玄阴教荡平算了?苍州东西两域的几大派既然伸手到了我们北域试探,不如直接砍了。”
“师妹,你也近八十岁的人,怎的还这般血气方刚!这些年在赤霞峰修心养性,杀性还这么重,看来你得跟赫师弟多学学。”
赤霞仙子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脸上却挂着笑意,毫无半点责备的意思。
“不过,玄阴教,灭了也好......让他们掌穹峰去处理吧!涉及门派之争,让凌啸云和掌门师兄去头疼.....走,咱们去看看玥儿他们。”
......
昨日三人竭尽全力赶回宗门,路上再无遇到追堵,都在猜想那名玄阴教老者就算没死也脱了层皮。
回到山上后,赤霞仙子将沈玥带回望月居,丹殿秦殿主则领回秦元浩,唯独雷泽一人留在了药殿,由赫殿主疗伤。
赫老将雷泽五脏六腑复位,又以五行之气为他平复体内经脉气血,最后又拿出一枚奇特丹药让雷泽服下。
之所以说奇特是因为那丹药晶莹剔透,丹内隐隐可见有青色莲花绽放,淡淡花香,雷泽服下后很快酣然入睡。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赫老正坐在一旁,“呵呵,小友,这一觉睡得可好?”
雷泽连忙躬身作谢,“晚辈服药后便陷入沉睡,从来没有睡得这么香过......接连受前辈大恩,感激不尽!”
赫老抚须点头,“昨日你五脏六腑皆受重伤,又有外伤在身,要说睡得好倒也夸大了。不过,你的体质异于常人,且我给你的三转青莲丹不仅对疗伤有奇效,亦能温养神魂。你现在感觉如何?”
雷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舒展四肢筋骨,只觉周身气血畅行无阻,丹田气海灵力澎湃,唯独内脏仍有些许疼痛,禁不住再次对赫老躬身作礼,由衷赞叹道:
“晚辈昨日还恍如将死,想不到经前辈治疗,竟一夜复原。前辈妙手回春之术当真是盖世无双,而那枚丹药晚辈从未在丹经中见过,想必也是前辈所炼,可谓神乎其神!”
这一番出自肺腑的赞叹显然让赫老十分受用,脸上皱纹舒展开来,难得的抚须大笑,
“那是,老夫敢说不管受多大的伤,只要尚存一丝气息,命便由我不由天!”
“赫老儿好大的口气,不怕这山中风大闪了舌头么!”
随着门外声音传来,一白衫英气不凡的中年男子踏入殿来,秦元浩紧随其后。
“哈哈哈,秦师兄这是带人来验伤,一比医术高低?亦或是来找我论无为大道呢?”赫老笑脸相迎,话里却有话。
“九筒小友,这位是丹殿秦殿主,你不妨向前给他检查看看!”
雷泽闻言,向前躬身行礼,“青霞殿杂役弟子九筒见过秦殿主。”
秦殿主微微点头,打量雷泽,“此子筋骨强壮,气血两旺,气海蛰龙,神光内蕴......赫老儿果然舍得,连三转青莲金丹都拿出来了。”
“那可不是,昨日这三个孩子都受伤归来,你们把九筒小友扔我这,不就是想看我手下功夫吗?论修为不如你和师姐,但说这歧黄之术,我可不输你们!”
赫殿主谈笑间提到自己的歧黄之术,脸上自然流露出自傲之色,看上去年轻不少。
“是么?难得见赫师弟也有不谦虚的时候!”
一年若三十的白衫女子莲步轻移,款款走来,眉眼含笑,其后跟着沈玥和莉姨。
“师姐,怎地你也打趣我,这不是秦师兄来找我论道吗?”赫老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雷泽见到沈玥眨眼,立即躬身向前,“杂役处弟子九筒拜见峰主,拜见莉姨!”
赤霞仙子含笑点头,又环顾沈玥、秦元浩二人,柔声道:“这次你们下山执行宗门任务,遭遇玄阴教狙杀,中间细节玥儿已一一向我说明。”
“这次一战你们既有谋略,也有侥幸,难得的是生死危急之时,你们始终没有放弃同伴,这点是最令我欣慰的。要知道,我们赤霞峰一脉历经宗门动荡而自巍然稳固,就是因为我们始终上下一心。”
赤霞仙子说到这,也看向了一旁另外两位殿主,继续说道:
“三元宗内皆传我赤霞峰护短,其实一点也没错。我们赤霞峰弟子主修丹药一道,大多年轻弟子不擅战斗杀伐,但若是有人敢欺我门人,我绝不放过!”
赤霞仙子一席话,众人皆是频频点头。
“玥儿,你不是放心不下两位师弟吗,带出去自己玩会吧!”
沈玥闻言,欣然拉起雷泽和秦元浩就往外去了。
殿中几人看着三少年嬉笑而去的背影,有感而发,“多像我们年轻那时......”
沈玥带着二人有说有笑,走到了望月居旁的一处开阔草地坐下。
“对了,秦师兄,昨日我出主意让你自爆了炫霞剑,秦殿主没责罚你吧?”
“没有,只是说人最重要。小九,还好是你昨天想到用这个方法解围。以后你就叫我元浩吧,你我年龄相差两岁,既是同脉同门,又是生死之交。”
秦元浩一脸真诚,与初见雷泽时态度已截然不同。
“秦殿主怎么会舍得责罚他呢,人家可是元浩的叔祖父呢!小九,你怎么不问我啊?我可被师尊骂惨了。”旁边沈玥一边说一边卖惨。
难怪都是姓秦,雷泽心下顿时明白,笑道:“师姐,你昨日可没自爆灵器,赤霞仙子怎么会为难你呢?”
“师尊说三人之中,我为大师姐,便有照顾师弟的责任,行事说话务必谨言慎行。明知三人出行却并没有准备足够的法符、武器等。”
沈玥撅嘴,一脸委屈的样子。
“对了,师姐,旁边这阁楼为什么是叫望月居呢?不应该叫赤霞居吗?”雷泽有心打听。
秦元浩连忙举手,“这个我知道,曾听叔祖父提起,说百年前赤霞仙子、阵法殿主逸云真人和掌门青玄真人在我们这般少年时,三人既是门中最优秀亮眼的存在,也是知交好友......”
秦元浩说起从秦殿主那听来的往事,雷泽则在心中暗自思量:“如此说来,那三人年少知交,百年情同手足,怎么会暗中毒害另一人?......赤霞仙子显然是重情之人,否则不会这在建望月楼。那么,最有可疑便是掌教真人卓青幻?还是说另有其人......”
秦元浩说完那三人往事后,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
“其实那时的三元宗正值鼎盛,门下优秀弟子众多,除了那三人外,当时还有一位天姿卓绝的弟子,被誉为最有可能成为开门祖师那样三元俱全的苗子。”
“凌啸云?不想提那人!”沈玥面露不悦。
.......
雷泽问起三转青莲丹时,沈玥脸上神飞色舞,对赫老拿出此丹给雷泽疗伤赞不绝口。
三转青莲丹属于上品金丹,极为珍贵,乃赫老所炼。
然而丹方非他所创,所以他不同意将丹方记入宗门丹经之中,此丹也不在对宗门上供之列。
据说是以九州大陆的玄州雪原中的无垢青莲为主药炼成,丹成内蕴莲花彩光。
此丹一能修复内伤,二能自内而外焕发生机剥离一切旧伤,三能滋养神魂识海。
三个少年在望月楼前的草地上聊了许久,直到莉姨来带雷泽下山。
沈玥从怀中取出一块小巧精美玉石放在雷泽手中,道:“这是传讯玉简,门中弟子也不常有,我要来一块给你,方便以后相互联系。不过这种低阶玉简,只在宗门及周边能用到。你先安心养伤,后面炼丹我自会发讯你。”
雷泽站在莉姨的飞剑上,遥望其他四峰,只觉更加高远不可及,心中倍加向往。
身前莉姨说道:“九筒,听玥儿二人说起昨日之战,我看你颇有战斗天赋,可好好准备即将来临的宗门弟子大比。杂役处弟子也会参加比试,排名靠前者可转入外门甚至内门弟子,你不妨把握机会。”
“谢莉姨提醒,只是我凝气初成,尚无修行战斗技法,宗门大比不参加也罢!”
“哦?难不成你想一直留在杂役处当丹童?”莉姨轻轻摇头,莞尔一笑。
“门内年轻弟子都须参加至少一场比斗,你不去也得去!......如果你有兴趣学剑的话可以来找我......下去吧!”
飞剑已到青霞殿,雷泽作别莉姨后,拍了拍腰间储物袋,纵身飞往梅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