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何，难道建功立业马上封爵不才是军中男儿应有的夙愿吗，为什么宁可混吃等死无所事事也不能奋勇攀高建立功勋呢？”张枫很是不解，他的思维方式完全理解不了台下这群人的想法，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其实我第一次知道这事的时候也是跟你现在差不多的想法，甚至是有些厌恶他们，但过些日子当和他们熟悉之后我才明白这个中原因这群宿卫家中大部分都是父亲从军为兵成为军户，传到他们这一代，而能作为燕王府宿卫的人都是那些军功过线的人。”

听到这里张枫就不明白了，怎么军功还有过线一说，难道不是有功必赏累绩封爵吗？

“你从军不久，这些事还不清楚，我大明虽然重军功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马上封爵，而且军功也分为首功和战功，首功就是人头功，最实在最纯粹的功绩，战功就是战场上的发挥了，你不就是因为首功突出战功评优才位列军功簿第一名的吗。”

要说张枫还真不知道这里面的差别，这一听唐初白的解释才刚刚清楚其中的门道，他上战场时那管得了这些，报仇的欲望经常让他头脑不清醒，只记得杀敌砍头这种事。

唐初白接着说道：“而这群宿卫的父辈大部分就是战功得赏的那一类，这种人往往封爵最难，因为大多数人都是次功一级，但累积多了却也是不小的一笔军功，这时候记功书吏就会把他们超出界线的军功向下划拨，也就是划到他们的下一代，当然这是暗地里的规矩，明面上我大明是不允许军功转让的。”

“也就是说这些人很有可能一出生就挂了一身的军功？”这时候张枫也差不多明白了，难怪他们没有进取心。

“是啊，他们的父辈也往往叮嘱他们，入军以后缩着就好，不争首不拼功，靠着长辈的萌荫安安稳稳的在军中吃饷才是王道，这也是他们为什么宁愿在北平闲逛散漫也不训练的原因，几个卫长也就听之任之最后更是起了带头作用。”

说到这里那三个卫长全都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手下人懈怠他们不尽责管理还随波逐流肯定是失职的。

而郝通就是另一种了，宿卫们是家中长辈叮嘱和现实情况所致，但他却是真真切切的骤然高位所腐化，王府内官宿卫之长，这都是让郝通变得张狂的原因，也是让他成为四个宿卫长中最恶劣的一位。

“那他们的意思是很愿意去典仗所和护卫司任职了？我的担心全是瞎操心？”

“差不多就是这样，你们看见他们现在都在低声讨论吗，脸上那表情还带着笑意，明显没有一点的埋怨，他们巴不得去典仗所当个不用操心的仪仗队员，巴不得天天只要站岗安生度日呢。”唐初白朝台下点了点下巴示意张枫仔细看看。

事实也正如唐初白所言，张枫过眼望去看到的没有丝毫怨恨，没有一点不满，他只看到了他家那发自内心的轻松，好像不让他们做宿卫是赏赐一般，除了几个真心想要搏取军功的家伙之外所有人都是这般模样。

“可我还是理解不了，他们难道一点想要上进的心思都没有吗？”头一次遇到这种人，张枫还是有些困惑。

“不是没有上进心，是不能有上进心，一将成名万骨枯你不会认为是个笑话吧，真正身经百战而不死的少之又少，能做到封侯拜将的哪个不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过活，他们可能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但是眼前这些人不一样，他们的父辈是从战场上活着下来的，知道一个士卒从生死战阵当中存活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为了自己的孩子他们也会劝说不要上进，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哪怕他一辈子只是一个小小的宿卫一员。”

“他们的父辈见多了死者，见多了那些为了军功封赏而不惜性命的人，但现实是残酷的，战场上是多变的，没有能保证自己会不会活过下一次的厮杀与战斗，但他们能做到让自己的子孙不去拼命，最起码不要做为军功而拼死的人……”

一番话代表着老一辈人对自己孩子的寄望，活着好，死了没，能好好的做一个士卒就够了，平头百姓人家有那么大的追求作甚，命不够硬那将之名又岂能担当的起。

可以说这群宿卫的父辈是最识时务的人，他们懂得知足懂得满足，有多大份量拦多大事，不然就是自取灭亡。

“呼……那好吧，既然如此的话我这训练也就没有必要想原先那般了，本以为要下重手操练他们，让他们脱胎换骨，但现在看来那些标准的操练就够了，能让他们恢复成原来八成的样子就差不多，反正只是充当仪仗护卫罢了。”

张枫叹了口气，算是理解了台下人的心情和他们父辈的想法，那既然如此自己也没必要强迫，反正王爷那里有命令，自己也正好不用担心出尔反尔了，到时候从中挑出真心想要上进的人继续留下就好，其余的全部去典仗所护卫司报到。

想到这里，张枫再一次走到台前，看到统领大人又出现了，下面宿卫们的小声嘀咕也停下了。

“诸位，我明白你们的想法，为期十五日的操练改为七日，全体宿卫同批训练，七日后择优留任宿卫，其余人尽皆填补典仗所和护卫司的空缺……”话说完张枫便扭头离开了，虽然是王爷有令，虽然是宿卫们自愿如此，但他的性格所致出言不诺终究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宿卫们颇有些欣喜的接受了这个命令，几个宿卫长也出面将他们遣散了，想要留在宿卫的自然会在训练中努力奋起，想去典仗所的人当然就不用那么拼命。

优胜劣汰，但当其中的一些人主动要做劣淘汰的时候那优自然而然就胜了，但对于劣而言，或许他并没有败，他的败反而是他所期望的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