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到齐了吗?”
“都到齐了!”
水府军衙门操练场中,一队队的河底捞金人排列站好,一共有十队,若是按照满员的编制,一队是30人,满编一营足够三百人之多。
但许多队都不是满编,尤其是张舜所在的这一队。
“你们队怎么才二十二个人?”
水府军副营正走到队前,瞄了一眼数量,显然是对缺额过大这件事很不满。
黄都头连忙谦卑回应:
“启禀副营正,前段时间,我们队下水被水妖戕害两人。几天前,又有四人擅自干私活,全都丢了性命,还请大人勿怪!”
“哼!不管是多少人,每一队出三个人,不会因为你们队人少就格外宽宥,这你明白吗?”
“卑职明白!”
远处,水府军的官兵们也到场了,对着在场的河底捞金人指指点点挑肥拣瘦,仿佛正在逛窑子的恩客在谈论风尘女人。
他们却是整個胡家镇码头最上等人,当然官老爷除外,毕竟官老爷不能简单的算做人。当然上等人也不是好当的,他们担着生命的风险守卫藩篱。
没错,胡家镇就是‘边境’!
围绕少野泽的几个镇子也皆为‘军镇’,所要防备的便是这方圆三百余里、直通沥阳江、妖王水君控制下的少野泽。
而所谓水鬼营,便和死囚营没什么区别,在里面当差的河底摸金人,也近乎就是为士兵们服务的‘奴兵’。
所以无人想去水鬼营,其实一般水鬼营也不从常规营河底摸金人中抽调,除非人手实在不够。可一旦出现需要从常规营抽调的情况,恰恰又是最危险最要命的时候!
操练场上,两百多河底捞金人却安静的可怕,没有人敢大声说话,深怕太过引人注目,被长官单独点了名。
众人也没有说‘不’的资格,毕竟‘卖身为奴’的契约还在营造司,大家只能盼望先前的打点起到了应有效果。
“念到名字的站出来!”
一个队一个队开始点名,张舜看看左右,发现大家都很紧张,有人甚至满头都是汗。
这也无怪,因为李四他们几个白白送死,这一队的‘冤种’没了,如此一来,原本许多都没有机会被点名的人,现在都有上名单的可能。
张舜也有几分紧张,这是人之常情,张舜运转先天功,告诉自己不必担忧,自己的打点应该有用!
“朱三七!”
第一个名字叫出来,便听到‘啊’的一声,张舜回过头,见一男人脸色惨白,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全都是绝望,过了片刻,忽地嚎啕大哭起来。
大家心有戚戚,黄都头视若无睹,继续念起了死亡名单:“下一个,钟二麻!”
“呵呵、呵呵……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名叫钟二麻的河底捞金人竟笑了起来,脸上写满了凄苦,从他的表现来看,张舜估计钟二麻多半是没凑够贿赂的银子,所以对被抽调有所预料。
但预料到归预料到,真当事情落在头上,那种悲苦的模样,还是看的人心中直犯嘀咕。
黄都头抬起头来,喝了一声:“瞎叫唤什么,不过是抽调水鬼营而已!岂不知这也是你们这帮穷鬼的好机会!难道没听说有不少人安然无恙的出了水鬼营,还发了财,回老家盘上百十亩土地,做了土财主大户?
“哭哭哭,就他妈知道哭!”
黄都头骂了朱三七一句,终于开始念到最后一个名字,大家心情明显都紧张了许多,一颗心掉到了嗓子眼。
但凡这个名字不是自己,这一关,就算是熬过去了。
大家暗暗的盯着黄都头,看着他上下嘴巴一碰,说出了最后一个名字来:
“杨鹏!”
“呼~”
张舜能听到十几个人同时长舒一口气的声音,不过不说别人,便是张舜自己,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一关,终于算是过去了!
却听一声大叫:
“凭什么是我!黄阙!你这个狗官,我明明给你送了十两银子!为什么这个名额会落到我头上!”
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了杨鹏身上,心中不约而同充满了同情。这也没法不同情,杨鹏显然是拿银子贿赂过黄都头。
交了银子,还被抽调去了水鬼营,换做谁能受得了?
张舜心里更是有种兔死狐悲之感,假如不是自己多掏了五两银子,那这个人一定不会是杨鹏,而是自己……因为在这一队所有人当中,自己无疑是资历最浅的那一个。
现在,杨鹏则成了替死鬼。
但杨鹏这样大吼大叫,显然是犯了极大的忌讳,黄都头也没想到杨鹏竟然这般不讲规矩,当时就急了,怒斥道;
“杨鹏!你鬼叫什么!分配到谁就是谁!……我何曾收过你的银子!”
杨鹏见黄阙竟然还想不认账,气得直接跳了起来,抬起头一看,见到远处副营正走过来,竟直接冲了过去。
“营正大人!我要举报,黄都头收了我十两银子……”
“你这个畜生!”
黄都头也急了,连忙追了过去,而就在此时,走近过来的副营正冷冷看着这一幕,忽然,拍出一掌!
“嗡!”
一声嗡鸣,只见杨鹏面前竟出现了一个磨盘大的掌印虚影,直直撞在杨鹏身上,再然后是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杨鹏倒在地上,骨头渣子和血洒了一地,完全看不出人形。
副营正冷漠的说:“我营之中清明廉政、上下一心,无人敢贪墨谋私,从来都没有过上官索要贿赂这等藏污纳垢的事情!这一奴才,竟敢口出狂言胡说八道,污蔑上官!该杀!
“此奴已被我军法处置,尔等若是胆敢同犯,这便是下场!”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便是张舜也是瞳孔一缩。
他只道胡捕头实力不俗,如今和这水府军的副营正相比,却还明显差了一个台阶,想来也是,没点硬实力不可能做到军官。
至于说副营正为何杀人灭口……
这还用想,就凭黄都头一个小小的都头,他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朝每个人讨要10两银子的贿赂?
这钱,大头必然要交给更上面的人。
副营正看向黄都头,道:“一队出三人,既然这人死了,你们队就得再出一人!你说是不是?”
“这……是,当然是!”
黄都头明显犯了难,目光在其他人身上逡巡,大家原本松的心再次吊了起来……张舜有了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因为他发现,黄都头的目光,停顿在自己身上的时间……
越来越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