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丘盛华就揪住了曾骅。
“骅子!今天有事吗?”
“今天我轮休,准备去图书馆。”
繁花里的老爷叔从提篮桥出来,都知道大量阅读当下的报纸杂志,让自己不要落伍。
来到这个年代后,为了自己的言行不“超纲”,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曾骅有时间就去阅览五六七十年代的报纸和杂志,让自己尽快融入这个时代和社会。
丘盛华左右看了看,发现老爸老妈都在忙自己的事,把曾骅拉到一边。
“陪我出去一趟。”
看你这样子,肯定有事。
曾骅想了想答道:“出去没问题,得先说清楚干什么,我也好有個心理准备。”
丘盛华扭扭捏捏,死活不肯直说。
曾骅也不催她,你不说我就不走。
“好吧,我跟你实说了,你可不要跟咱爸妈说。”
好神秘,想想就刺激,什么事?
“姐,你说,我保证不当葛敏的叛徒。”
“都是我们厂那几位热心大姐,非要给我介绍对象。今天安排了一个,叫我去看看。我一个人不好意思去,就叫你陪着一起去。”
相亲?
现在的相亲非同小可。
三四十年后,不要说你一天相几十上百次亲,你就是同时谈好几个,别人也只会说你好本事。
现在不行,熟人介绍,男女双方见了面,只要互相都看入眼了,基本上是处一处,谈一谈。
多见两次面,别人会认为你们谈对象了。
下一步就是奔着结婚去。
中间你要是想换赛道,生活作风不好的评价就会追着你来,直接灭了你。
这种环境下,丘盛华居然想去相亲,还不让我告诉丘伯伯和唐阿姨...
曾骅一抬头,看到丘盛华的脸,在娇羞和跃跃欲试中来回切换。
有鬼!
“姐,给你介绍了谁?”
“不知道,说是一位年轻演员,长得挺不错的。”丘盛华的脸刷地通红,双手捂住了脸,随即又觉得不对,叮嘱曾骅,“我就去看看,你千万不要跟咱爸咱妈说。”
姐,你这是去看看吗?
你是馋人家的脸蛋和身子!
曾骅义不容辞地答应:“好!”
这次换曾骅骑永久牌二八大扛,丘盛华坐在后座上。
曾骅的骑车技术,终于获得了丘盛华的认可。
来到大钟寺附近,放好自行车,领了自行车票,两人七转八转,进到一家国营餐厅,门口挂着一块木牌:有冷饮!
丘盛华告诉曾骅,这家主营面食,夏天兼卖冷饮,冬天兼卖羊肉汤。
里面很宽敞,十几张四方桌子,每张桌子摆着四张长凳,都很有历史。
人不多,丘盛华拉着曾骅找到了一张桌子坐下。
“你在这等着,我去点东西。你要吃什么?”
“二两臊子面,再来一支北冰洋汽水。”
“好。”
曾骅扫了一圈,看到丘盛华径直去了开票处,排队交钱开票。
开票处后方墙上用红漆写着:“为人民服务!”
右边贴着一张标语:“严禁无故殴打顾客群众。”
曾骅心里一惊,连忙把穿越者的王霸之气收起来。
等了一会,丘盛华在取餐处叫唤,曾骅连忙过去,两人把自己的面和冷饮端回来。
“姐,我们不等了?”
“等什么?吃!我就是好奇,想看看于姐她们说得天花乱坠的,到底长什么样?”
姐,待会不要看在眼里拔不出来。
现在的男女演员,都是千挑万选出来,要相貌有相貌,要内采有内采,像我这么才貌双全,只差一点点的都不敢吱声。
姐弟俩埋头呼呼地吃着面,吃得发热,再吸一口北冰洋,舒坦!
曾骅发现,丘盛华在吃面时,一心二用,时不时抬头瞄一眼对面的进口,观察着进来的顾客群众,尤其是年轻男顾客。
突然丘盛华眼睛一亮,桌子底下的脚踢了踢曾骅。
“骅子,你眼神好,看看那个男的,穿蓝色的确良短袖衬衣的男的,手里拿的那本杂志是不是《北都文艺》?”
曾骅转头找了起来。
男的,蓝色的确良短袖衬衣,找到了,手里的杂志是不是...
曾骅噗的一声,差点把嘴里的面全给喷出来了。
他怎么来了?
他手里拿的真是《北都文艺》,难道跟咱姐相亲的是他!
丘盛华满怀期待地追问,“骅子,是不是《北都文艺》?”
“是的。”
“真是的。果然长得很俊。”丘盛华的脸又在娇羞和跃跃欲试中来回地切换,“骅子,你举着这份《北都日报》,朝那边挥一挥,把他叫过来。”
我们这是相亲啊,还是地下D接头啊?
曾骅站起来,举着手里的《北都日报》挥舞了几下。
他居然没反应。
“嘿!穿蓝衬衣的那位男同志,对,对,手里拿杂志的那位。这,这!”曾骅大声嚷嚷着,终于把他给叫过来。
周围的人先是愕然,随即又心领神会地笑了。
“你好!请问你是于姐介绍的丘盛华同志吗?”
“是的。”丘盛华站起来,落落大方地伸出右手,两人握了握,“你就是汤国强同志?”
孔明先生,你还不赶紧去辅佐刘皇叔,主持北伐中原,来这相什么亲啊!
“是的。你好!”
“这是我弟曾骅,今天陪我一起过来。”
“哦,曾骅同志,你好!”
“你好!”
曾骅跟诸葛村夫握了握手,顺口问道。
“你吃了吗?”
汤国强扫了一眼,笑着答道:“我自己去买,稍等一会。”
“好的。”
等到汤国强离开,丘盛华兴奋地说道:“骅子,长得真得很英俊!”
“跟我比,还差那么一点点。”
“呵呵!”
“姐,长相肯定是没得挑,但我担心你把握不住。”
“什么意思?”
“长相摆在这里,肯定能上大戏,一演就红,一红就火。出了名以后,聚少离多,还有天天跟女演员在一起,演葛敏伴侣,你情我爱,虽然是演戏,可是你受得了吗?
姐,好好想想,不要被外表的东西迷惑住。”
丘盛华盯着取餐处,胡乱点着头,“骅子,你说的有道理。”
“肯定有道理。有本书说了,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同理,越是英俊的男人,他也越会骗人?”
“哪本书?”
“不记得了。”
很快,汤国强端着一碗面走了过来,在丘盛华和曾骅中间坐下。
丘盛华脸上的神情又在娇羞和跃跃欲试之间切换。
曾骅眼珠子转了转,开口问道:“汤国强同志,请问你现在在哪里上班?”
“莪在黄海市话剧团上班,现在被借调到八一电影厂。”
“哦,跟我一样。”
汤国强很好奇:“你?”
“我是魏公路街道办待业青年,被借调到北都电影厂。”
丘盛华瞪了曾骅一眼,“能跟你一样吗?人家是演员,你是道具车间临时工。”
“葛敏工作不分贵贱高低!”曾骅回了一句,然后继续问道:“汤国强同志,在事业和家庭之间,你怎么选?”
汤国强正在吃面,差点一头栽进面汤里淹死。
他咳嗽了几声,尴尬地说道:“一见面就聊这个,不大合适吗?”
曾骅的神情变得很严肃,“汤国强同志,这次见面你和我姐要是看合适了,接下来就是谈对象,然后成为革命伴侣。
难道你想谈着玩?”
汤国强恨不得伸手去捂住曾骅的嘴巴。
现在谁谈对象敢谈着玩?
那是流氓!
汤国强放下筷子,很正式地说道:“我作为一位演员,战斗在文化宣传战线上,为了葛敏事业,我觉得应该舍小家而全大家,家庭我会排在葛敏事业后面。”
曾骅马上问道:“恩格斯说过,家庭是葛敏的基础。为了这个葛敏的基础,你能不能把它放在葛敏事业前面呢?”
汤国强愣住了。
现在的主流是为了葛敏工作可以放下一切,包括家庭和个人生活。
可葛敏导师恩格斯的话又不能不听啊。
纠结。
曾骅反倒不纠结了,“姐,汤国强同志的事业心比较强,以后极有可能不会顾家,你自己考虑。”
“我考虑什么啊!”丘盛华又羞又气,八字还没一撇,你是不是连我们俩小孩名字都想好了。
一场相亲被曾骅搅合得匆匆结束。
出门的时候,汤国强实在忍不住,悄悄问了一句,“曾骅同志,恩格斯有说过这句话吗?”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要不你把恩格斯全集翻一遍,不就知道了吗?”
啊,原来你也不知道啊!
还把恩格斯全集翻一遍,小王八犊子,你知道那有多少页吗?
看着曾骅远去的背影,汤国强心头突然涌上一句话: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