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向东又一次来到华清大学。
上次来过,转了两圈,路痴的王向东又晕菜了,只好找人问路。
一问才知道,刚才一大截路走错方向了,只好沿着林荫路绕过来。
走过一个小花园,里面有个亭子,里面站着十来個人,都在大声朗诵诗歌。
声音慷慨激昂,阴阳顿挫,充沛的感情呼呼地从嗓子眼喷出来了。
“大海啊,你全是海水!高山啊,你全是绿树!”
“我是一条细细的小溪,从远古的山谷流出...”
好啊,华清大学,我国的最高学府之一,也有这么多爱好诗歌的同学。
我国的诗歌在蓬勃发展,前景灿烂辉煌!
可是为什么不能再出现一个春生同志呢?
嗯,有诗歌灵感的春生同志!
真是遗憾啊。
“王编辑,您好!”惊喜的声音在那边响起,然后跑过来一个身影。
“你是?”王向东觉得眼熟,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王编辑,我是钟立文,华清大学文学社的。”
“哦,哦,”王向东想起来了,举目看了看他身后的那群人,“立文同志,你们这是在准备下周的诗歌比赛颁奖典礼的朗诵会吗?”
钟立文兴奋地答道:“是的。我们文学社接到邀请后,高兴地不得了。
我们社的骨干,关上门开了三天会,选出了三十首诗歌,又向全校征集了四十多首诗歌,经过民主投票,最后选出了十首,大家正在排练。”
“其实不用准备那么多。典礼时间安排有点紧,每个社只能上一到两人,朗诵一到两首诗歌。
立文同志,建议你们精简,再精简些。”
从钟立文身后转出一个男同学,年纪稍大,二十五六岁,理着一个三七分的头发,显得有点不伦不类,开口就是不满。
“王编辑,怎么精简?这些诗歌都是我们呕心沥血写出来,大家民主投票选出来最好的十首,我们觉得拿到杂志上发表都可以。
在典礼上朗诵,完全可以展现出我们新时代大学生的风采。”
咄咄逼人的语气让王向东很不舒服。
可是他的脾气很好,只是笑了笑,“我们邀请了北都十几家大学,每家只轮到一到两首诗歌的时间。”
“那叫其它大学把时间让给我们好了。我觉得我们华清大学文学社选出的诗歌,质量是最好的。对不对,战友同志吗?”
三七分转头对着后面的社员们,挥动着手臂,激情澎湃地做起动员来。
“对!我们的诗歌肯定是最好的!”
“没错!我们华清大学文学社的诗歌最能代表新时代大学生的风采!”
“王编辑,必须把我们全部安排上,这些都是我们耗费精力和心血写出来的好诗。”
三七分头看到社员们都站在他这边,转过头来,得意洋洋地看着王向东。
幼稚!
王向东不知见过多少这样自命不凡,实际上却非常幼稚的人。
尤其是诗歌界,自恋的诗人最多。
自己最有才华,写的诗歌世上最好。
就算是春生同志,那也是他赶上好时机,让他赶了个早。真要跟自己打搭台,分分钟折服他。
这样的人,王向东懒得搭理。
典礼安排,自己都插不上手,你们想上十首就上十首?还要叫其它大学文学社的人全让着你们?
你们还念什么诗,去唱歌好了。
钟立文知道些规矩,看到社员们越说越不像话,连忙出声:“韩好学同志,典礼怎么安排,组委会自有安排,还轮不到我们指手画脚。”
三七分头发的韩好学鼻子一哼,仰着头,摆出一副我有理走遍天下的姿态。
钟立文连忙把王向东拉到一边,“王编辑,你来找人?”
“是的,找个朋友。”王向东藏了一手,含糊地说道,“立文同志,我已经问到路了,知道怎么走。先走了,我们诗歌比赛典礼上再见。”
看着王向东匆匆离去的背影,钟立文很疑惑。
难道王编辑又来找曾骅同学约儿童文学的稿子?
不对,里面有蹊跷!
王向东跑到电子工程系,看到一群人从教学楼里出来。
“这位同志,请问有见到计算机7班的曾骅同志?”
“曾骅啊,刚才跟陈教授去了教研室。”
跑得真快!
王向东只好继续问道:“请问教研室在哪里?”
“沿着这条路走,看到一栋前面有居里夫人半身像的楼,上二楼,高等数学教研组,门牌有写的。”
“谢谢同志。”
王向东迈开两条瘦腿,很快就赶到了那栋教研室。上二楼,看门牌,找到了高等数学教研组。
看到上面的字,王向东不由自主地心头一紧,猛地发怵。
读书时,自己最差的就是数学,最怕的就是数学老师。
现在主动送上门。
真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最怕数学苦。
壮起胆子,王向东敲响了门。
“请进!”
王向东推开门,里面有两位白发苍苍的老师。
“同志,你是哪个班的?找谁?”
“老师,”王向东老实地跟只老鼠,点头哈腰跟两只老猫打招呼,“我找曾骅同志。”
“小曾啊,他刚给我交了份论文,前脚刚走。”
穿着浅蓝色中山装的老教授答道。
王向东有些失望。
“老师,请问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不过他好像嘀咕了一句,说这两天有人要找他,他得躲着点。同志,不会是你吧?”
这个小王八犊子,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王向东脸上挤出一点笑容:“老师,莪去他家再找找看。”
“好,去吧。”老教授挥挥手,特别和蔼。
赶到北航西大院,家里只有丘希贤和唐慧菱,正在招待一群客人,听口音,好像是西川那边的。
唧唧咋咋,热闹得很。
王向东站在门口,不敢进去了。
丘希贤连忙迎了出来,两人在小院子里聊了起来。
“王编辑,你来找骅子?”
“是的丘教授,他没回来吗?”
“没回来,兴许去了北影厂吧。”
“我先去的北影厂,说他有两天没去了,在学校上课。我又赶去华清大学,前后脚,差一点就碰上面了。”
“昨晚回来了,今天回不回来不好说。说是北影有个电影开拍,他又住进招待所去了。”
王向东的脑子转了转。
这小子明摆着在躲自己,这些熟悉的地方肯定不会去。
“丘教授,你知道骅子在北都还有哪些朋友。嗯,除了王导演他们。”
丘希贤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骅子这孩子懂事,我们很少管他。他认识的朋友,除了常来我们家的,其他的真不知道了。”
王向东挤出笑容,“谢谢丘教授,我再找找。”
丘希贤连忙道歉:“骅子这孩子真不懂事!怎么到处乱跑。”
他不是到处乱跑,他是在躲我。
“王编辑,要不你留个纸条,等他回来,我转交给他,让他去找你。”
“丘教授,谢谢了。不用留,这事我们得当面谈!”王向东的牙齿咬得嘎嘎响,“丘教授,你回去照顾客人,我先走了。”
走出北航校门,看着空荡荡的马路,王向东犯愁了,北都这么大,找个故意躲你的人,那可真不好找啊!
曾骅跑到程沛斯家蹭饭去了。
程沛斯还跟父母亲住在一起。
程强老爷和程母很快就吃完,把餐桌留给曾骅和程沛斯。
“程哥,来,走一个!”曾骅举起啤酒杯。
程沛斯举起酒杯,两人轻碰了一下,各自喝了一半。
“骅子,你是有真本事的人。你给哥看看,哥的前路在哪里?”
曾骅斩钉截铁地答道:“程哥,还用说吗?喜剧啊!”
中国一千年才出你这么一位人物,你不演喜剧,谁演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