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世中一脸的不敢相信,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乡亲们,明明知道他跟存妮是真心相爱,也知道存妮是被流言蜚语逼得自杀,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什么会冲着自己喊这样的口号!
“打倒强间流氓犯!”
杀人还要诛心啊!
被无辜冤枉的丘世中,痛苦挣扎、悲伤难过,还算英俊的脸扭曲得变形。
背景板的乡亲们神情麻木、目光空洞地喊着诛心的口号。
刷!
这个镜头猛地给人一种荒诞感,极具视觉冲击力。
宋丛愣了一下,随即猛翻剧本。
剧本有写这个镜头吗?
没有啊,那是谁喊的,恰到好处,一下子把这個原本很普通的镜头升华了。
宋丛张望了一圈,一下子看到了鹤立鸡群的曾骅,喜出望外。
哈哈,只有你小子才能搞出这样的花样来!
曾骅同志回来了!
消息旋风一般传遍剧组。
宋丛、贺国辉等熟人,都笑眯眯地过来跟他握手,热情地打着招呼。
呜呜!
一个人影从围着的人群里挤了进来,正是丘世中。
他被五花大绑,还来不及解开,冲进了曾骅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骅子,你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不在,我的生活少了好多乐趣。”
曾骅拍了拍他的肩膀,“阿中,进去了好好改造,等你出来时,我会去接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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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世中恨不得扑上来咬死他。
大家哈哈大笑,尤其是武海燕,笑得格外灿烂。
跟宋丛和贺国辉,以及男女主角讨论完拍摄的一些问题后,曾骅刚转出来,就被丘世中拉到了一边。
张益牧站在一边,憨厚地嘿嘿笑。
“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不能回来?再过一周就要开学了。”
“你伯父不是让你留在南港读大学吗?不是还说要送你去美国读书?”
“去南港读大学,那里讲粤语,讲英语,我不习惯。
再说了,那里的伙食,吃个新鲜还可以,长期不行。我在北都待了半年才适应这里的饭菜,去南港又得适应一遍,不去。
美国就更没意思了,去旅游还行,去那里读书。切,那里的汉堡牛排吃起来倒胃口。”
丘世中指着曾骅,气急败坏地问张益牧:“听听,牧子你听听,这是人话吗?说得你好像去过美国一样。你知不知道,现在多少人盼着想去南港和美国!”
“人各有志嘛。再说了,南港我以后肯定还会去的,美国以后也会去的,但是我现在得回来上学,完成我的学业。再说了,相比那边,我更喜欢我脚下这片热土。”
丘世中一时无语了,“骅子,你可真是写诗的,这么一煽情,我都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再说我都看不起我自个。”
曾骅一笑,“刚才那段干柴烈火你拍得不错啊,宋丛导演说你喘气喘得特别够劲,很有代入感。”
丘世中脸黑了,张益牧在一旁笑得更开心了。
“骅子,你怎么直奔这边来?”
“哦,王维民导演拍《庐山恋》,发现女主的服装很不对劲,太朴实了,跟归国女华侨兼富家女的身份,完全不符。
就托南港华新社的同志,联系到我,叫我帮忙在南港那边,根据剧情买几套时尚的衣服回来,作为服装道具。
我先是去广城,坐火车到江州,又坐专车到庐山脚下。知道你们在这边拍摄,先不上山,先来你们这里转转,明天再上山。”
丘世中上下打量了一下曾骅。
普通的短袖衬衣,再往下一看,普通的西裤,居然没穿那边很流行的喇叭牛仔裤。
嗯,还有,骅子,你的蛤蟆墨镜呢!
切,白出去一趟,还没厂里那些老艺术家穿的时尚呢!
那些老艺术家,有不少出国的机会,有时会买回来一些很时尚的衣服穿。
待了一晚上,曾骅第二天离开了《被爱情遗忘的角落》拍摄现场,坐上包车,直奔牯岭镇。
其实《庐山恋》可以叫做管二代与富二代的爱情故事。
男主能陪着母亲到庐山公费养病,你说他老爸多高的级别?
爱情故事不是这样写的,你这样写还是骨子里的门当户对,叫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怎么代入?
应该是霸道总裁爱上灰姑娘,或者是富家女爱上了穷酸男。然后共同一点,男的必须帅,女的必须漂亮。
但是曾骅发现,《庐山恋》有个大亮点。
男主和女主的父亲,曾是黄圃军校的同学,因为信仰不同,选择的道路也不同,曾经兵戎相见,是生死敌人。
经过一番波折,怀着对祖国统一的渴望,两位老相识在庐山相会,一笑泯恩仇,冤家变亲家。
男女主角也顺理成章地有情人终成眷属。
极具这个时代的统战意义,等于给这部划时代的爱情片,套上一层金刚不坏的铠甲。
行走江湖,安全第一!
曾骅毫不犹豫地打消魔改的念头,只是把当初拉片时,发现的一些细节和逻辑毛病,做了修改。
再在最后做了一个主题升华,通过女主之口,讲述了海外华侨,不分主义,他们心里满怀着对祖国的爱。
好了,又套了一层铠甲。
任它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妥妥的!
曾骅赶到牯岭镇时,已经是下午。
车子停在剧组包下的招待所里,搬下行李和好几箱子东西,给司机塞了一条从南港带回来的三五香烟。
这辆红星牌小客车是通过神通广大的南港华新社联系上的,由江州市正府派出来。要不然这年头,你有钱想包车也没地方包去。
在招待所里留守的是老熟人,剧务刘主任,看到曾骅,惊喜又热情地抱着他,足足一分钟。
把东西放好,曾骅甩着手,慢慢悠悠地往拍摄现场走去。
刘主任说,今天剧组在白鹿洞书院拍摄,好像是枕流石男女初次见面的镜头。
还没靠近,就看到乌央乌央一群人围在那边,指指点点。
看这架势,应该到拍摄现场了。
曾骅取出墨镜戴上。
我这么帅,戴上去怎么能叫蛤蟆镜?
我戴的叫雷朋飞行员镜,阿汤哥同款,特意根据自己的脸型选了最合适的型号,帅得一比!
今天请叫我曾阿汤。
昨天在莲雾生产队,那种环境下,怎么好意思戴?
现在到了庐山牯岭镇,现在能来这里旅游的,哪个没见识过这蛤蟆镜,不,是雷朋飞行员镜。
巩雪穿着一件上沪买来的衣服,在目前大部分国人眼里,很时尚了,可是在曾骅的眼里,真土,这是归国华侨的富家女吗?
从埃塞俄比亚归国的华侨酋长之女吧。
曾骅混在围观的吃瓜群众里,远远地看巩雪拍了几个片段,抱臂摇了摇头。
北影厂离开我,真得要成蛋散!
巩雪,没有莪,你怎么成为八十年代国内最美女星,成为走向海外和世界的文艺片女王呢?
唉,这是我毅然决然放弃南港优渥的生活,回到这里的原因。
我爱这片热土太深!
爱这片土地上的人太深!
想起肩膀上的重任,北影厂举重冠军曾骅,排开众人,走到拍摄现场不远处,不客气地说道:“停!停!”